晨露一身便装,不着甲胄,就这般遗世独立,站在这混乱血腥的大道中央,仿若闲庭信步一般,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羽翎。
元祈又惊又怒,想起刀剑无眼,她武艺再是高qiáng,也是血ròu之躯,一把将她拉过,不由分说,递给她一道大盾:“你拿着这个——朕要去前方看看!”
他纵身而起,策动缰绳,向着行伍最前方,搏杀最激烈的地方疾驰去,身旁侍卫们慌忙跟上,却不及他坐骑神俊,一转眼就落后了好几丈。
晨露却不管他,只是站在原地,端详着手中的黑色大箭,心中疑窦更深——
她曾在北疆多时,对鞑靼十二部的徽记和兵刃很是熟悉,看这黑色大箭,却像是出自赤勒部,而并非是王帐勇士所为。
她凝神望去,只见前方烟尘蔽日,搏杀声不断,什么也看不清楚,于是再不迟疑,也掠上马背,朝着那边而去。
战斗仍在继续,可胜利的天平已经向着天朝这边倾斜,三万甲胄之士,本是兵qiáng马壮,兵器jīng良,要胜眼前这几千鞑靼大汉,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初一开战,都没见到这种阵势,所以才惊慌失措。
皇帝亲自督战,自上到下,都已忘却了开始的畏惧,一时士气如虹,将这些蛮族分切包围,各个歼灭。
晨露站在前方,已经看得真切,心中一片雪亮,见元祈微有兴奋,却是闲闲泼了他一盆冷水——
“皇上,这些鞑靼人不是预先埋伏好的,却是他们为了躲避追兵,暂时藏身于山间,我们大军路过,才惊动了他们——这不过一群残并败将,赢了也没什么希奇!”
元祈正觉振奋,听着这话,如同雪水淋下,诧异道:“你怎会知道?”
晨露把玩着手中箭翎,将缘由说了,又道:“鞑靼人最重láng旗,每战必擎于阵前,可是您看那道旗帜,何等的千疮百孔,这必是之前就经过激烈搏杀!”
元祈抬眼遥望,果然如她所说,再细看敌将的皮甲战裘,也是破烂不堪,有的还挂着彩。
“是镇北军前番勇战,才让他们伤残至此的……可惜,让林邝一个‘失误’,让这群负伤饿láng流窜进了我天朝内地!”
皇帝咬牙恨道,想起自己的舅舅,竟气得面色煞白。
……
远征军遇此惊袭,京中却颇是安宁。
皇帝远征之前,跟太后有一番长谈,从此之后,太后居于内廷,不时将几位阁臣唤入商议,竟是将个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
皇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极是纳罕——她自从那日窥见太后与静王密晤,便知她对元祈颇有猜忌,母子之间,已如冰炭一般不同炉——这番怎么态度全变?
她几次旁敲侧击,才得到太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皇帝在前方与鞑靼鏖战,若有人在后方牵扯,却是将这万里江山,便宜了那些蛮夷!”
皇后隐隐听过,太后年少之时,险些被鞑靼人劫持,从此便对他们有了心障,听着这话,也觉得有理。
今日她又去慈宁宫中请安,两人谈了些家中旧事,并后宫逸事,皇后便忿忿道:“母后,我遵照您的旨意,兢兢业业地执掌后宫,那两个女人,却gān站河岸看笑话,一点也没帮上我的忙——皇上不是让她们协理六宫事务吗?现在一个也不见人影!!”
太后微倚榻上,一身月白凉绸,鬓间只压一朵石榴红珠花,显得风韵皎美。
她听着侄女抱怨,只款款道:“这也难怪……周贵妃的父亲刚刚打了这败仗,她素来心高气傲,也不愿抛头露面——至于齐氏,她父亲刚刚去云庆宫探视过,这孩子得了喘咳,一点也起不来chuáng呢!”
她望了望皇后尴尬的神qíng,缓缓道:“你身为六宫之主,不要这么尖酸刻薄,要多照看底下的人,这样才有好人缘,才会得人心——你别瞧这些人都口称奴婢、臣妾,对景儿起来,就能诋毁得你声名扫地!”
皇后唯唯称是,心中冷笑:怪不得人家道你贤德,口蜜腹剑的一套,想必是炉火纯青了!
她想起周齐二妃,这阵子必不能指手画脚,而皇帝又不在宫中,这辉赫后宫之中,第一次可以随心所yù,不由心头雀跃,眉眼间也浮上几分笑厣。
两人正在闲谈,久病初愈的何姑姑上前禀道:“几位阁部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