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要买虾吗?小子这里的虾全是刚从江里刚捞起来的,最新鲜的。”那男童仰头问着沈抟,显然看出了他才是船中做主的人,他举起一只竹篓,里面全是活蹦乱跳的大鲜虾。
沈抟见这男孩穿了一身粗葛衫,衣衫上全是层层叠叠的补丁,裤腿卷齐膝盖,露出一双全是伤痕粗茧的双腿,脚下一双草鞋已经被水泡烂了,不由心生恻隐,“你一个孩子怎么出来打鱼了?你家大人呢?”
男童闻言神色有些黯然,“我娘病了好些天了,大老爷你买些虾吧,这虾再有一会就不新鲜了。”
龟老接过竹篓,“小郎君上来说话吧。”
男童手搭在船舷,身体轻轻一纵就轻巧的跳到了甲板上,灵活的样子让长宁忍不住侧目,他会功夫吧?
男童上了甲板就见大老爷身侧坐着一个如琼玉雕成的垂髫女童,一双杏眸黑白分明正好奇的望着自己,男童脸微微泛红,对她作揖道:“不知小娘子在此,小子冒犯了。”他话音一落,“咕噜”一声,他腹中非常配合的叫了一声,男童顿时小脸涨得通红。
长宁没笑话他,而是起身去船舱拿了一碟用松子、茯苓粉制成的甜糕给他,她这一路走来,看多了男童这样的孩子,想起现代那些幸福的孩子,再看看眼前这些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儿童,她忍不住感慨,还是现代好,就算那个社会也有各种不好,至少大部分人不会饿死。
男童感激的接过,甜糕诱人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他硬生生按下咽口水的冲动,再次偷偷瞄了长宁一眼,心中暗想这小娘子人美心也美,跟那位大老爷一样都是好人。
沈抟问男童,“你母亲是什么病?我这位老家人略懂医术,说不定能治你母亲的病。”
“我娘病了好几年了,看了好多大夫都说阿娘的病还治不好了。”提起母亲的病,男童眼眶一下子红了,他对沈抟道:“大老爷买我的虾,又给我点心吃,我本应在此伺候大老爷,只是我娘吃了药,刚睡一会,怕醒来唤人不在,我才急着回去。
沈抟见他侍母至孝,吩咐龟老随他回去一趟,“你随他去看看他母亲的病。”
男童跪下对沈抟磕了三个响头,“小子多谢大老爷恩情。”
长宁等龟老和男童离去后,她仰头好奇的问:“阿翁,刚刚那位孩子是不是会武功?”
沈抟见满脸稚气的孙女一本正经的说着人家小孩子,不由好笑,“对,他应该会武,而且一身真息不弱,已经打通了三条经脉,不过我看他体内运转的内息心法却很粗浅。”沈抟最初是怜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出来打鱼,等看到他小小年纪就打通三条经脉后,修炼的还是最粗浅的内功心法,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阿翁,你是想把他带回门派吗?”长宁问。
沈抟颔首道:“我让龟老去探探他家情况,寻常渔家应该不会教孩子修炼内息,看这孩子的言谈举止也不像一般人家出生。”太上宗收弟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弟子家世要清白,这种清白并非指弟子家庭的地位,而是指他们本身的来历,哪怕是孤儿都不会凭空出现。这种要求到了真传弟子就更严格了,真传弟子或许会有孤儿,但他们修炼到一定程度都会找到自己血脉亲人,也亏得长宁是沈抟养大的,又备报过玄元老祖和希音道君,不然早被带回内门关起来了,哪来现在的自由。
玉蟾儿这时也从江面跳上甲板,打了个滚就变成了沈抟帮她固定的容貌,她先给沈抟和长宁倒了两杯水,又拿起竹篓放生鲜虾,她自幼得龟老和虾精抚养,爱屋及乌,对这些没灵智的乌龟和虾都很好,她是天生异种,生来能吞吐月华,从没杀过生,也没吃过荤腥。
长宁举起洞箫正想继续吹箫,沈抟却突然抬头淡声道:“朋友看了久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第26章置酒持剑锄凶恶(二)
玉蟾儿立刻将竹篓抛入江中,自己则戒备的站在了长宁面前,沈抟很满意玉蟾儿的举动,他要的就是这般把孙女当成一切的灵宠。
“哈哈,图南老友还是这般警觉。”朗朗的笑声响起,长宁寻声望去,就见一名手执一根青碧的竹杖老者大步朝他们走来,这名老者身着葛布的单衫,貌相清癯高古,满头白发,颔下三络银髯,腰间悬了三个红皮小葫芦,看年纪应在八十以上,神情动作却甚轻健,一望就知不是庸流。老者身后还跟着一名跟长宁年纪差不多的男童,相貌灵秀,双眸神光湛湛,英气勃勃。
“原来是人虎兄。”沈抟看到这位老者,脸上浮起微笑,“当年一别,已有五十年,惜羽兄今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