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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盛夏,扬州城里除了各个酒家茶肆有零星茶客和弹琵琶说评书的卖艺人,街道上空无一人,城门口的大树郁郁葱葱,树叶遮蔽之间传来吱吱蝉鸣,城门大开着,半日都无人经过,突然,从城外进来了一个穿着破烂的瘦瘦高高的乞丐。
那乞丐身上衣服颜色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分辨出深浅不一的黑灰色,肩膀裤子都破了好几个洞,胸前打满了补丁,能隐约看出这件破衣裳从前应该是一身道袍,不知他从哪个道观里偷来的,看着倒也合身,他脚上穿了双草鞋,两只脚的大脚趾都从挤破的鞋头处冒了出来,后脚踩着鞋跟,邋里邋遢的。
乞丐进城之后,紧随他进来的是一位文弱书生,一身黑色长衫不像乞丐般破烂不堪,却也皱皱巴巴,看上去饱经风霜,脸蛋倒是白净,长相清秀周正,脖子上用红绳挂了个精雕细琢的描金白玉瓶子。
“就到这吧。”乞丐在城门口停了脚步,懒洋洋靠在城墙根上,对书生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白公子,你我有此一遭缘分,如今缘分已尽,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书生道:“道长不随我回白府么?你对我有再造之恩,白家理应重谢。”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你们凡人迂腐的那一套。”乞丐挠挠屁股,指了指书生胸前的玉瓶,“对了,当时你的心头血滴在了这个小鬼身上,她如今和你血肉相连,你一旦有了不测,她也难逃劫难。另外她魂魄散了,须得每隔七日喂一滴你的血,切记。”
“道长放心,安寻一定谨记在心。”书生抱拳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再抬头时,乞丐已经消失无踪。
书生捏着栓了红线的玉瓶,面容柔和,低垂着眼微笑,“阿鬼,我们到家了。”声音如清风拂过,听得人几乎溺死在里头。
……
一年后。
热闹的街市上,挨着河边榕树有一个竹制的小茶棚,因着依何傍树而建,招风散热,在盛夏时节炎热的傍晚格外清凉,引得不少人来此纳凉喝茶,靠近河边的茶桌上,两个本地人正在嗑瓜子闲聊。
“哎,听说了么?”灰衣男道。
“听说了什么?”褐衣男问。
“白家的大公子,一年前丢了的那个,回来了!”
“白家大公子?就是那个一年前跟李家小姐订了亲又逃婚的?”
“就是他,”灰衣男吐了口瓜子皮,不屑道,“李家小姐沉鱼落雁之姿,家财万贯,配得起白家了,偏那傻小子读书读傻了,竟然闹了个逃婚的笑话。”
“什么小子。”他们邻桌有个年龄大的妇人也来嚼舌,“她可不是什么小子,她原是个女娃,白员外当年糊涂,把她办成了个假小子,一装就是这么多年,只怕白员外自己也分不清他养的到底是姑娘还是小子了,竟让还好意思祸害别人家的好闺女。”
另外两人听得起劲,瞪大了眼珠子问:“真的?”灰衣男又啧啧叹息起来,“我说嘛,那个大公子生得如此清秀貌美,扬州城里多少姑娘对他魂牵梦绕?莫说女子,就是男人也有不少不惜背上断袖之名和他春风一度的,原来却是个女人,难怪如此好相貌。”
“男人?”褐衣男调侃道,“这个想和他断袖的男人就是你吧?莫兄,原来你还好这一口,哈哈哈……”
褐衣男话音未落,不知受了什么怪力袭击,突然腹部遭到重击跌进篱笆外头的河里去了,他惊慌失措地扑腾几下,好在岸边水浅,脚踩了实地站起来,并无性命之忧。
“哈哈哈赵兄,让你嘲笑于我,遭报应了吧……”灰衣男幸灾乐祸之际,背上感觉被人踹了一脚,也载进河里。
“活该!”褐衣男在河里哼道。
“你说谁活该!”
“说的就是你!”
“!”
两人就着清凉的河水扭打成一团,岸边很快聚集了不少看戏的人,茶棚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位蒙着面纱的素衣女子结了帐,打起白色的油纸伞悄然离去。
“姑娘,今日天气晴朗,并无雨水。”小二提醒道。
素衣女子但笑不语,轻提裙摆摇摇曳曳地离去了。她的发梢随着清风飘来一阵暗香,小二深吸一口气,隐约听见女子和人谈笑,可是定睛看去,白纸伞下只有女子一人,哪还有旁人?
大约是听错了吧,小二甩甩抹布擦干净桌面,干活去了。
“阿鬼,下次不许再戏弄别人了。”素衣女子轻声责备道。
唤作阿鬼的是个妙龄少女,她身姿轻盈,飘忽地趴在素衣女子肩头,皱着小鼻子娇俏道:“活该,谁让那两个臭男人觊觎你的?”
阿鬼咬了下女子的耳朵,“安寻,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惦记你,肖想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