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路走来,白沐川英武的模样惹得几个路过的姑娘羞红了脸,此时正用帕子捂着脸,藏在柱子后面,偷偷看他。李元英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嘴里仍然嚼着那团很有韧劲的牛肉干。“吃的什么?”他拿起李元英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她皱眉看过来。“干嘛喝我的?”白沐川眉峰微挑。“喝口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如何?现在又如何?”“不如何,反正现在就是不行!”“因为荀亦?”白沐川话里带着一抹冷意。“你什么事都能扯到他身上。”她夺回杯子。“以前是小孩子当然无所谓,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总归要娶妻,我总归也是要嫁人的。”“我可以不娶妻。”白沐川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不娶妻?”李元英瞪圆眼睛,有些惊讶。她摆摆手,笑道:“怎么可能?大伯已经给你说好了一门亲事,听说还是个世家大族的女子,想必十分温婉贤淑。”白沐川将手里的核桃捏得粉碎。“我不认!”听着白沐川有些孩子气的话,李元英的笑容更大了。“你不认?”白沐川认真地看着她,没有笑容,目光灼热得似乎要烧毁一切。接触到白沐川的目光,李元英后知后觉,笑容变得有些僵。“你不认也没用,大伯比我父帅还霸道,你就乖乖听安排吧!我等着吃你喜酒啊!”她伸手要去拿核桃,却被白沐川一把握住了手腕。“小沛!如果我真的违抗父亲呢?”李元英错愕。白沐川盯了她半晌,最后有些不甘心地松了手,自嘲道:“我逗你玩的。”李元英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楼下的戏曲台上换了新节目,戏曲名字取得很直白—《乞穷俭相》,意思是乞丐一样的寒酸相。金楼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开场就是三个小姐打扮的女子围坐在一起,锣鼓声响,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丑角登场。台上的那个丑角,极尽出糗之能事,把没见过世面,寒酸又小家子气演绎得淋漓尽致。虽然没指名道姓,可台下有人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演的是谁呀?”“邕凉那个那女将军呗!”“就赖账那个?”“可真够丢人的,怎么这副德行?”李元英赖账不还的事闹得动静不小。楼下热闹非凡。冯迟温抬眼看对面的梁微末,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梁姐姐,我让人排的这出戏你可满意?”梁微末嘴角的淤青还没消,喝了口茶,疼得她直皱眉。“只要能让李元英不痛快,我就满意得很。”“坊间那些谣言我也已经放出去了,流言蜚语是最好的利剑,李元英她猖狂不了多久。”冯迟温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拨了拨浮叶。梁微末挑眉。“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二人相视一笑。楼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李元英的脸色却异常平静。白沐川叫来金楼老板,问这是谁排的戏。金楼老板吓得差点跪下。“这个我得去问问编戏的先生。”白沐川手里剥着核桃,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掸了掸。语气漫不经心,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不必问了。”金楼老板一头冷汗。“我,我没明白您的意思。”白沐川仰头活泛了一下紧绷的肌肉,将剥好的一小盘核桃递到了李元英的手边。“店也不必开了。”金楼老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白沐川开恩。能在汴京开店的人背后势力都不简单,眼前这个人只是金楼名义上的老板。李元英嘴里吃着核桃,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金楼老板,见他反应这么大,显然是知道这出戏是怎么回事。她破颜一笑,招呼老板起来。“你别怕,白将军跟你开玩笑呢!”金楼老板跪在地上没敢动,哆哆嗦嗦地看向白沐川。白沐川一只手搭在桌上,一手轻扶眉骨,居高临下,扫了金楼老板一眼。金楼老板立马低下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老板,你家台子上摆的红缨枪是真枪吗?”李元英指着楼下的戏台子问。唱戏的自然是耍不动真枪的,但为了布景好看,金楼戏台上摆的都是真家伙。金楼老板忙道:“是真枪。”李元英笑。“借我耍耍!”话音刚落,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李元英从二楼一跃而下。身子轻盈得像一只燕,稳稳地落在台上。她抬腿勾起红缨枪,利落地耍了手花招子。白沐川从位置上起身,双手环在胸前,斜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兴致盎然地看着楼下的李元英。她英姿飒爽地站在台上,红缨枪耍得虎虎生风,这绝不是什么空架子,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真本事。迅猛刁钻的招式被她耍得十分干脆漂亮,台下的观众们都看得愣了。身姿矫健,人随枪走,宛若一条灵动的蛟龙,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一招漂亮的回马枪,赢得满堂喝彩。二楼不起眼的角落处站着两个人。“大人,您瞧什么呢?这样出神。”男人负手而立,面容隐在暗处,光影晃动,只见他漂亮红润的嘴唇微微一勾,他收回目光,转身间衣袂涌动。“没什么!”银子鲜花发了疯似的往台上扔。观众们平常看的都是戏曲里的王侯将相,如今来了个真将军舞枪,都觉得挺稀罕,给他们震撼不小。见到李元英在楼下出风头,梁微末狠狠瞪了冯迟温一眼。冯迟温面露难堪,她叫来身边的丫鬟,骂道:“金楼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什么人都能随便登台吗?把老板叫来!”小丫鬟刚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唯唯诺诺道:“金楼老板说不过来!”冯迟温一脸不可思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疯了不成?你跟他说我是谁了吗?”小丫鬟道:“说了,他说没空过来,还让您往对面瞧!”冯迟温皱眉往对面望去,只见金楼老板一头虚汗,正谄媚地冲她笑。一个穿黑金华服的男子在一旁抱臂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