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不是烂泥,可能是烂屎。”贾茂晋也露出微笑,跟叶三省的表情一样,温和地说:“有一个关于出身的比喻是说,在粮仓的老鼠能够吃粮,在厕所的老鼠就只能够吃屎。我出身干部家庭,根红苗正,大概就是在粮仓,叶部长你父亲是山区的农民,应该就是厕所里钻出来的老鼠,对吧?”
这是他准备了好久的杀手锏,用叶三省死去的父亲来刺激他。
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最现实,最直接的差距。
就是依靠这一点,他能够在学校里永远压叶三省一头,他和叶三省都明白这一点,他甚至可以肯定,叶三省心里一定充满憋屈和痛苦,所以现在,他赤裸地挑明它,希望加深这种痛苦。
但是他再次失望了。
叶三省表情依旧,点头说:“我知道。贾主席您是thee(天选之子),我这四年多亏您的照顾,希望以后能够继续得到您的照顾。”
他的语气谦卑,表情真诚。换了别人,肯定会相信,但是贾茂晋不会被欺骗。
“我知道你考了公务员,好像也过了,换个好一点的环境继续当老鼠。我呢,会直接进入政府部门,无论是选调生也好,招聘再解决编制也好,都不是问题。将来,会得到特殊的关照,提升会很快,甚至可以在很大的范围内选择我感兴趣的职位。这没有办法,谁叫我命好呢。一命二运三风水,要不要咱们订个十年之约,或者五年也行,到时再看看我能否照顾到你。”
贾茂晋冷笑。
除了杀手锏,他还为他准备了终极武器。
也许在这所学校,他可以算是最解叶三省的人。
叶三省演过话剧,研究航模,参加生命科学协会,打工挣钱,大学四年做过许许多多的事,但贾茂晋还是觉察到了这个跳来跳去的同学对于权力,或者说是通过各种活动调度其他同学和老师的特别爱好。
他们对于权力共同的渴望,也是贾茂晋妒嫉他的重要原因。
现在,他就要在这一点上打击他。
叶三省脸上的微笑消失,他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的心里突然间充满了愤怒,无比渴望把拳头立刻砸在面前那张自鸣得意的脸上。
贾茂晋击中了他。
不仅如此,还有种被人看穿的惶恐。
他一直努力掩藏,也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是现在,还是,还是被人揭破。
或者,你的敌人永远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王道士早就说过。
可是,他不明白,这位总是一脸矜持的贾主席,为什么总是盯着他不放,总是跟他过不去?
为什么他的怨念就是如此之深?
他感觉得到贾茂晋妒嫉他,但他一直摆正了自己的位子,总是任劳任怨地配合各种工作,总把功劳巧妙地推到贾主席身上,从没有抢过他的风头,为什么他就不放过他?
他这是非要逼他翻脸吗?
多一个朋友不好吗?
一瞬间叶三省脑中转了无数的念头,可也仅在一瞬间,微笑再次回到他的脸上。
“恭喜贾主席。”
他淡淡地说。
就在这一瞬间,他想明白了。
他如果揍他一顿,他的档案上很可能出现一次处分,他很可能永远要面对这样的污点,这对于他将来选择的人生,可能会是一次致命的错误,甚至,直接断送他这选择的人生。
完全没有必要用一次冲动去承受那样巨大的风险。
贾茂晋脸色冷了下来。
他刚才几乎成功了。他捕捉到了叶三省的表情变化,虽然很短暂,但他本来就一直盯着叶三省的脸。
但是最后,叶三省再次控制了自己。
这尤其令他愤怒。叶三省越是成熟,理性,就越是彰显自己的幼稚,无策。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叶三省裤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