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歌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小姐!”秋婵急忙搀了芜歌一把,却被她拂了开。芜歌跌撞着滑下马,扑倒在雪地里。她立时爬了起来,拔腿要往那只信鸽奔去,才迈腿,却发现被及脚踝的雪挡了去路。
而邱叶志已掉转马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停在一丈开外,笑容可掬:“何必心急?正好赶上了,为他们收尸。”
芜歌张嘴,声音却像被这冰天雪地冻在了嗓子眼。她分明想冲这个人道貌岸然的刽子手喊“闭嘴!”,可她什么都没喊出声,泪却滚了下来。
邱叶志冷声对秋婵:“扛她上马。”转眼,他又笑对芜歌,体贴模样:“雪下得大,再晚一点,他们怕是都要埋在雪里,瞧不见了。”
芜歌生平不曾如此害怕过。她僵站在雪地里,像是全身被冻住,只眼泪是活动的,潺潺地淌着。
秋婵见她如此,心有不忍,踌躇起来。邱叶志冷扫她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秋婵便吓得翻身下马。
“小姐,得罪了。”她依言,扛起芜歌,翻身上马。
一行人又疾驰起来。
芜歌依旧坐在秋婵身前。秋婵明显感觉到臂弯里的人,在不停地颤抖。
近了,芜歌都已经清晰地看到万鸿谷两侧的参天悬崖,耳畔传来万千鸿雁齐声哀鸣,那是冷风在呜咽。
越近,那呜咽就越凄厉。
马队穿过狭长的山谷幽径。芜歌和秋婵是最末的几匹马。刚踏足山谷,芜歌就闻到冰冷的空气里夹杂的血腥气,她只觉得胃里翻腾。
进了山谷,两侧的峭壁,像两把巨大的石斧,笔直砍落下来。芜歌只觉得心口剧痛。若是在进这山谷之前,她还存了一丝侥幸的希冀,那此刻,扑面而来,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再容不得她做任何幻念。
冷风在耳畔呜咽,像送丧的哀鸿。芜歌剧烈地颤抖起来。
秋婵心下不忍,却只能木然地驱着马,随着前面的人。
忽地,眼前豁然开朗,出了万鸿谷,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不,那雪地上分明点缀了许多红色,还有横七竖八的人。
耳畔,风的哀鸣,达到了鼎盛。
芜歌的瞳孔,在捕捉到皑皑雪地上的血红那刻,陡地缩了缩。
“吁——”邱叶志率先止住马,扭头愉悦地看向芜歌。儒雅至极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君子的馈赠。
芜歌有些看不清那恨死人的笑容。她拂开秋婵,跌撞着下马,蹚着没过脚踝的雪,一路奔,一路跌。终于,她扑向了第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三哥。他像个刺猬,浑身插满箭羽,头朝下扎在雪堆里。徐家庶子皆擅长枪,至死,他手里的那把红缨枪还是牢牢地握着。
芜歌跪在三哥身前,泪无声地流淌。她张嘴,想再唤他一声,声音却冻住了,只发出低闷的喘息声。她抬眸,望向白皑皑的雪地,那里横七竖八,倒着的是她的亲人。
他们早已生气全无。
芜歌觉得心口破了一个洞,疼得她周身战栗。她终究是没能保住他们。
她仰头,望着苍茫悲凉的天空,雪花像一把把尖锐的小冰刀扎进她的瞳孔里。她想嚎啕,可声音却埋葬在了大雪里。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她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替娘守住家人。可现在,他们全葬在了这场雪里。
邱叶志静默又玩味地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她肩膀的每一丝抽搐,都给他带来莫名的畅快。这是大仇得报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