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里一堆瓶瓶罐罐,普罚老和尚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医术虽说不精,但好歹还是高于大衍朝的平均水平的,安深深挑挑捡捡,总算是找到了可以用来退烧的。
扳开男人的嘴把药丸塞进去,又灌了些刚才剩下的溪水,确定没问题了,安深深才将怀里的一叠符纸掏了出来,左挑挑右捡捡,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把普罚画的那张符纸贴在他的脑门儿上,驱散阴气。
安深深拿着刚刚打湿的手绢,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嫦娥姐姐作证啊,我给他擦身体是为了给他散热,可不是什么登徒子的行径,我是好人,我是好人……”默默地念了好几遍‘我是好人’之后,安深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摒弃杂念了,好人是高尚的!她也是高尚的!
抖着手把人的上身给擦得干干净净,安深深几乎是咬着牙完成的这一系列的举动,她啊,还是个单纯的姑娘呢!
瘫倒在地上,安深深觉得自己总算是能睡个觉了,听着时不时传来的风声,眼皮越来越重,眼看着都要睡着了,一声惊雷咋响,安深深双眼猛地睁开来,瞬间坐了起来。
刚才还只是轻风,现在却突然狂风大作,天幕上依旧是月朗星稀没什么变化,但是整个小树林已经慢慢地涌起了黑雾,树叶飒飒作响好似有千百只鬼魂在声嘶力竭的呐喊,地上的沙石枯枝四处乱飞,伴随着阵阵渗人的哭号声。
小姑娘哆哆嗦嗦地躲在安深深的背后,紧紧地攥着她身上那破旧的僧衣,低埋着脑袋缩成一团,非常努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顶红色的轿子从远处急速飞来,血色的绸缎铺成一条好似鲜血造就的道路,飞沙走石自动避让,轿子稳稳地落在她们不远处的地方,片刻间风停树止,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深……深姐……”
眼前的场景和气息太熟悉了,安深深抽了抽嘴角,她和她还真是有缘啊,这么快又见面了,她和老和尚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在世间游荡了将近千年的女鬼。
“咦……,怎么又是你这个丫头片子?”轿子里的也发现了安深深,忽地拉开轿帘,露出一张清丽素雅的脸,脸上带着丝丝恼意和无奈。
安深深轻咳了一声,安抚了一下被吓着的小姑娘,抖了抖身上沾满的泥沙:“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
女子从轿子里飘到了轿子顶上坐着,绕了绕胸前的长发,轻笑道:“我呀,当然是有事儿才来这儿的啊。”
“桑雪,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在蕲州呢吗?怎么又跑到盛州来了?”安深深理着头发上的枯枝,她前些日子在蕲州遇见她,她不是还说要去荀国一趟赏梨花吗,怎么又突然转回来了。
安深深话音刚落,眼前便突然蹦出一张脸来,唬了她一跳,桑雪的眼里闪着一丝兴奋,晃着自己的那修长的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知道巧巧吗?”
“就是你那一群手下里最胆小的那个?”她记得桑雪的那群跟班鬼里,是有一个叫巧巧的,胆子很小,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每次见着她都恨不得绕道走:“她怎么了?难不成遇上其他捉鬼师被捉了?”
“怎么可能,我罩着的,哪个不长眼的捉鬼师敢动?”桑雪冷哼了一声,她桑雪罩着的鬼,是谁都能动的吗?
“我跟你说,巧巧最近几日魂不守舍的,作为一个贴心的上司,我自然很和蔼的问她究竟怎么了啊,她这才支支吾吾的告诉我……”桑雪撩了撩自己那纯白的宽大裙摆:“她呢,看上了一个男人,你也知道嘛,巧巧跟着我好几百年了,整日整日地在人间游荡,这丫头胆小的很,作为一个贴心的上司,我就来帮她抓人了。”
安深深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抓人……抓的不会是……
“喏,就是树底下的躺着的那个。”桑雪朝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人抬了抬下巴:“我找了好久,刚才在那边逮到了几只小鬼,知道他在这儿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安深深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脑袋:“桑雪,你没开玩笑吧,把他带回去让他和巧巧……”
“当然是拜堂成亲入洞房啊!”桑雪想想都觉得有些兴奋转了好几圈:“哎呀,我居然有一种给自己女儿招婿的感觉。”
不……不是,拜堂成亲入洞房,安深深扯了扯已经被冻得有些发乌的嘴唇,弱弱地提醒道:“人……和鬼,入洞房,你们这是要弄冥婚?还是说你准备把人给弄死?杀人可是要沾上因果的,说不得就成恶鬼了。”
“谁说我要杀他?不杀也可以的嘛,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死的,充其量也就是个半死不活而已。”桑雪拧眉摸着下巴,她可没有打算成恶鬼。
不杀……那就是冥婚啰。安深深捂了捂眼睛,这真是,还不如死了痛快呢,在冥媒的见证下人和鬼结成夫妻称为冥婚,冥婚这种事情是少之又少,毕竟哪来的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会想要和鬼结成夫妻呢,不只是阴阳相隔,还会耗损阳气,损害三魂六魄,渐渐成为行尸走肉,甚至有可能到最后连魂魄都没了,魂魄没了那可就真什么都没了,鬼都做不成,更别说什么轮回转世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损,冥婚是随便能结的吗?”还不如像那些厉鬼一样直接把人弄死做一对鬼夫妻呢!
“我要是把人弄死了,我不就沾上因果了,一不小心变成了恶鬼得多糟心啊!”桑雪慢悠悠地飘到男子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咋舌:“啧啧啧,真真是好颜色,要不是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怕也得神魂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