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麻,更难以入睡,干脆起身穿衣,让碧痕挑了盏灯,往薛慕白的书房去。
薛慕白还未睡下,书房中亮着灯。经过窗外时,我见他正伏在案几上写着什么,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俊毅的侧脸渡着柔和的光。
我停住脚,在窗外默默站了许久,又带着碧痕折了回去。
38
我睡得不好,第二日尚未起床,碧痕匆匆跑了进来,眼中含着泪,「小姐,方才姑爷让知轩来传,说今日我们可以去探望老爷!「
我喜极而泣,赶紧收拾了东西,跟着薛慕白安排的人往天牢去。
牢里深不见天日,囚犯们披头散发,穿着肮脏的破布烂衫扒在门上,从铁栏里伸出他们枯瘦的手,在我经过时绝望地呼喊着。
我低着头,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狱卒来到我爹的牢房前。
「夫人请便。」狱卒打开了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爹听到响声猛地抬起头。「鸢儿!」他颤抖着向我走来。
我爹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看到他衣衫整洁,身上没有伤痕,我才松了口气,眼泪也一下子滚了下来,我走上前在我爹面前跪下,「爹,女儿不孝。」
我爹轻轻摸着我的脸,浑浊的眼中也流下泪来,「鸢儿莫哭,爹爹很好。」
我抹了一把泪,连忙将带的吃食拿出来。
就着牢里昏暗的光线,我爹摸了他最喜欢的百花糕咬了一口,强颜欢笑,「鸢儿的手艺还是这样好。」
我笑着流泪,用筷子夹了几样菜蔬送到他嘴边。我想起小的时候,我不愿意吃饭时,都是我爹这样一点一点地喂我。
「爹,」我叫了一声,「女儿不该劝说您投靠太子,让您遭受这一劫。」见到我爹之后,我更加懊悔当初的决定。
我爹却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箸站起身,他面朝着高高的牢墙负手而立,墙的上方有一口四方小窗,一道微弱的光从那里射了进来。
「鸢儿不知,这些年爹一直活在愧疚中。」我爹叹了口气,「初入仕时,若不是我年轻气盛,非要与当时的姜太傅争个高低,就不会触怒皇上将我贬谪,你娘就不会死。」
我知道,我娘的死始终让我爹耿耿于怀。
我七岁那年,因要不要收复幽州一事,朝堂上下争论不止,最后宪帝听了姜太傅的主张,以国库紧张为由,下令撤兵。我爹拼死力争,最终惹怒了宪帝,被贬到柳州。
柳州气候湿热,我娘去的第二个月就得了瘴气,没有好大夫医治,我爹眼睁睁地看着我娘撒手人寰。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抱着我娘已无了生气的身体时,眼中的绝望。
就是从那时起,我爹像变了个人。他托人往京中打点关系,回到朝中后开始阿谀奉承,对宪帝言听计从。
仕途越坦荡,我爹就越小心,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不能再让鸢儿像她娘一般」。
「我蒙了心智,只想着能让你平安富足。」我爹转过身来朝着我,「宪帝昏庸,爹就逢迎他的心意;他易猜忌,爹就装作平庸无能来获得信任;为了稳固地位,我也构陷忠良之士……」
我爹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光越过我看向远处,仿佛陷入了对许久之前事情的悔恨,「爹做错了,一直都是错的。假如你娘泉下有知,定不会让我如此!」
他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鸢儿,爹不想再做不义之事。薛慕白说的对,若真是为了你,就不能让你背着有个佞臣爹爹的名声。」
39
往外走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爹的话,他说他并不后悔做的一切,他还说本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没想到薛慕白竟有本事救了他一命。
原来薛慕白做的,原比我想的还要多。那些看似随口做出的承诺,他都在一一兑现。
到了牢房门口,我将一包银子塞到送我出来的狱卒手中,托他替我打点,小狱卒却连连摆手,「我等已收了薛侍郎的好意,定会尽一百分心力照料姚公,请夫人放心。」
我强行将银子塞给狱卒,走出牢房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一晃中我好像看见薛慕白站在不远处的马车旁,正与一个人说话。
我揉了揉眼睛,果然是薛慕白!
我赶紧走上前去,朝那人行了礼,望向薛慕白,「夫君怎么来了?」因知道了薛慕白的所为,我心里感动,言语中也不自觉透出柔软。
薛慕白转向我,「正好路过,顺便接你回去。」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人就笑了,「果然薛侍郎与夫人感情甚好,真是如胶似漆!」
听了这话,薛慕白也笑了,朝我介绍道:「这位是刑部尚书郎王晋,岳父大人的事全凭他在周旋。」
薛慕白一说,我便猜到这就是那位与他交好的刑部官员,赶紧再行了一次大礼,以示感谢。
王尚书郎做出一副夸张的模样,调侃道:「告辞!告辞!尊夫人动辄就行礼,定是嫌我在这里碍事了,我这就走,二位请便。」
他作势要走,却不忘揶揄薛慕白,「唉,奈何我孤家寡人,不知何时能有薛侍郎这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