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诗阖了下眼,发现眼前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医生,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她不是医生,长这么大统共进医院多少次都是有数的,可是她却将医生的话全都听明白了。
从送进医院到抢救到现在的所有情况,为什么不上手术台,为什么是现在的模样,现在医院上的什么措施,用的什么药,重伤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童诗居然,都听懂了。
她不是医生,也没学过医,但真的都听懂了。
从医生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些晦涩难懂中英混杂的医学名词,童诗全都懂。
因为全在美剧《实习医生格蕾》中看到过,她追了那部剧追了十年,对那些医学名字背诵的比专业的医学生还透彻。
如今……
“厉少夫人,厉少的情况就是这样,请节哀。如果您听懂了,请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另外,请尽快送别厉先生。”
医生拿着一个本子,童诗看着那个本子,猛地眨了眨眼,将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全部倒流回身体。
突然,一种控制不住的寒意和战栗从内心深处冒出来,让她咬着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四周很安静,充满着悲恸和哭声,厉家人都以为她会承受不住,或者会大哭会大闹,结果没有。
他们看到,童诗毫无血色的脸上,一点慌乱都没有,很镇定很冷静的地听完医生的叙述。
“谢谢你,我听明白了,你们尽力了。那……我能去见他了吗?”童诗深深地对医生鞠了一躬。
她似乎忽略了送别这个词语,而自动换成了一个自己更能接受的词。
见,见面的见。
他们甚至才不见二十多天而已,她当然要见他!
医生明显怔了一下,身后跟随的护士更是对童诗另眼相看。
如今医闹演绎的越发汹涌,这是迄今为止,他们遇到过的最有礼貌、最冷静的家属,明明她的眼睛还红着,明明那些泪还盈盈地含着,却硬是没有坠落下来。
“可以,我让护士带你去。”医生侧身,无声地看了厉峻一眼。
厉峻点点头。
“厉少夫人,这边请。”护士上前,引着童诗往ICU里走。
童诗的心并非如止水一般,她的脚步在抬起的一瞬间就凌乱了,踉跄了一下扶住病房的门框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童诗!”
“丫头!”身后,一片急呼声。
童诗像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一样,但她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恍惚,嘴角动了动。
“没事……我没事……他也不会……”护士听到了很小很虚弱的声音,却见那抹单薄的身影路过她,脚步铿锵地进了病房。
一时间,心中所有的不忍都崩盘了。
饶是已经习惯了生死,可是往往看到这一幕,还是会很不住心酸。
护士替童诗关上了门,将一切隔绝在她身后。
病房里。
童诗看向病床,病床上盖着白布,从头到脚。
C国是个有讲究的国家,只有人在去了之后,才会将白布从头盖到脚。
她哽咽地走近,一步一步,鼻腔和喉咙刺痛难忍,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ICU里很安静,连机器的声音都没有,因为……生命机已经形成一条直线。
似乎,很久了。
每一分的靠近,童诗的内心世界就塌陷一分。
“厉……皓……轩……”她似乎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