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我提着酒壶起身,步履略有蹒跚,行至栏杆处凭栏独立,手肘搁在栏杆上,轻轻撑着头。
视线略往下偏,我瞧见楼下有一桌宾客推杯换盏地饮酒,杯杯盏盏喝得爽利,不由轻笑一声,觉着虽是旁人在喝酒,那酒却仿佛像是喝到了我腹中去,十分酣畅淋漓。正看得起劲时,那桌宾客却撤了席,似是要走的模样。
我连忙扶着栏杆从楼上追将下去,努力克制住身形的摇晃,阻拦道:「兄台莫走!继续喝。」
那桌客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有一人率先出头,道:「姑娘这话好没道理,我等若依姑娘的话留下来喝酒,难道姑娘要买单不成?」
我唇角勾起弧度,身形略显摇晃,提着酒壶行至账台处,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台案上,偏过头,眼含一丝醉意,道:「便依兄台的言,今晚全场的消费由我买单。」
众人:「……」
古代酒楼到底不是酒吧,不曾有尖叫,也不曾有掌声,唯那桌客人笑得爽朗。其中一人笑道:「姑娘好魄力!我等却不能白喝一个女儿家的酒,今日便当是我等做东,请姑娘喝酒,如何?」
我自不推让,入席坐下,将我手中提着的酒倒予众人同饮,道:「今日既是诸位兄台做东,来日相逢便我请诸位喝酒。」说罢,执着酒杯向几人虚虚碰盏后,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一人问道:「姑娘一人来此处喝酒,可是有何郁结不解?」
我将酒杯轻放于桌上,垂下眼睑,喉咙略有些干涩,道:「谈不上郁结,只是觉得自己可笑罢了。才得知自己是个负心女,却又遇上个负心汉。呵,简直狗血。」
另有一人叹道:「若说负心汉,谁又敌得过那个人。」
他话音将落,在座众人要么哀叹,要么怒哼,再碰了一轮酒后,那人才继续讲道:「姑娘可曾听过一句流传民间的话,昭国双璧在,狄人莫敢犯?」
我伸手轻轻按着太阳穴,道:「我只知秦将军被誉为昭国一璧,却不知有双璧之称。」
那人抿了一口酒,道:「昭国双璧,一璧是秦将军,一璧则是燕郡王。」
燕郡王?
分明是头次听闻,却无端叫我觉得万分熟悉。眉头不由紧锁,只觉从太阳穴泛出一阵一阵的疼来,且这疼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勉励才将其稍稍抑制。
那人继续道:「燕郡王本是侠客出身,他是我等江湖客心中的神祇。彼时昭国朝廷动荡,北有突厥战火连绵,南有戎夷虎视眈眈。风雨飘摇之际,是燕郡王扶持当今圣上登上御座,重振国祚,也是燕郡王与秦将军联手,一南一北御敌守疆。那时谁能料到,燕郡王竟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言尽于此,似是不忍再说下去。于是有一人续着他方才所说,叹息道:「燕郡王有一女,若还活着,想来应与姑娘一般年岁。五年前,燕郡王为爱女办了一场江春宴,可谓揽尽天下英才为女择婿……」
许是喝多了酒,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眼前景象略显模糊,唯有那人的语句声声清晰入耳。他说至此处时,我想起我曾做过的一场梦,梦中有个温婉妇人牵着我的手,与我说,昭国顶好的儿郎都在,他既是能教我们奴奴心心念念的人物,自然也会在。
「谁知人中龙凤里,陶小姐择中的却是一个负心汉。那负心汉便是宋尚书家的公子,现今已是大理寺少卿。昔年江春宴上,陶小姐对少卿大人一见倾心,遂缔结姻亲之约,只待陶小姐来年及笄,二人便可大婚……」
原是宋引默,竟是宋引默。有泪盈盈于我睫上,旋即垂落,悄无声息地湮没于衣襟。那个互表心迹的月夜,宋引默说,我是有一桩婚约,是我父亲与那位大人做的主张,我并不情愿的。那时我心际只有两情相悦的欢喜,竟忘了问上一句,既不喜欢,既不情愿,何以妥协,与陶小姐定下一桩注定要辜负她的婚约?
「可陶小姐与宋少卿定亲不过半月,燕郡王竟被扣上了行刺圣上的谋逆之罪。三岁小儿都知燕郡王忠君敬上,国士无双,怎会谋逆!?可圣上偏信了刑部呈上的查证,判处陶家满门抄斩。为示清白,宋尚书请旨督刑,宋少卿亦随其往。江湖上一直有传言,那桩行刺案是宋尚书的手笔,而宋少卿做得更绝,亲手用弓箭射死了未成婚的妻……」
我只觉头疼,额上已冒出了冷汗,十指紧攥成拳,指甲刺在掌心,刺出尖锐的疼。宋引默说,那桩婚约不作数的。那位大人家中生了变故,全府无一幸免,他的女儿亦涵括其中。人不在了,婚约自然不了了之,算不得辜负。可若真如这位酒客所说,他如何不算辜负?他凭何这般心安理得?
思至此处,头疼更甚。虽疼痛难忍,却莫名使人清醒,先前微醺的酒意也散去了八九分。
那人说罢,在座诸位皆长吁短叹起来。最初与我说话的那人轻叹一声,抱着酒坛灌了一口酒,而后大剌剌地用衣袖拭去唇边酒渍,道:「燕郡王古道热肠,不少江湖客都受过他的恩惠。燕郡王的旧交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你们必然听过他的名号。」
另有一人笑道:「何须你说?我等都晓得,便是不问世事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