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未能捕捉。
我背抵着垂花门,慢慢滑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待沉沉夜幕长出漫天星河,这股沉重的情绪才得以缓和。
白日里宋引默与我说,曾梦见我穿着碧裙荡秋千,谁知晚上我也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师父善种花草,于草木栽培自有一套妙方,即便时至暮春时节,院中的红梅也一株都不曾凋谢,一簇一簇开得明艳讨喜,仿佛只消一瞧这鲜艳颜色,鼻息间都能染上淡淡的梅香。
季春韶光里,我着一袭碧色衣裙穿行过花枝拱筑的长廊,脚步轻快,行步时裙裾漾漾,恍若惊起波纹的水面。我手执了一枝梅枝,枝上簇拥了含苞待放,欲绽不绽的梅花。
行过花廊,我悄无声息地驻足在敞开的竹门外,探出半个头偷偷向里看。月白衣衫的少年正轻低着头研墨,修长的颈项微倾,举手投足间矜贵得摄人心魄。
他不曾抬头,低垂着眉眼,却仿佛将我的举动尽数收进了眼底,唇边掠过笑意,道:「门外藏着哪家探头探脑的小猫?再眼巴巴地望着我,我也变不出小鱼干来。」
我鼓起腮帮,不与他扭捏,手持花枝行至他跟前,见他研墨认真,忽而福至心灵,将手中梅枝向他轻轻丢去。
他闻声抬头,轻轻一笑,玉琢似的手随意地接住了花枝,而后抬手,将其置于鼻间轻嗅。红梅白衣,美不胜收。
我瞧着面前如画景致,心念微微一动,唇角弯起,笑道:「送我的扇子上别画竹子,画梅花吧。」
少年颔首,旋即放下梅枝,挽袖提笔挥毫。作画时身姿清隽挺拔,举止清贵好看。
我不出声扰他,放低了脚步坐至临窗软榻。榻上的几案置着几卷诗书,我随意拾了一卷倚在榻上翻看起来。
他在案前作画,我在窗边翻书,案前诗歌染墨香,窗外莺声并鸟语。时光未央,岁月静好。
我本在专注地看书,翻过一篇书页时,看到一枚权作书签的柳叶,柳叶下是一首仿佛为书主人所喜的诗。我唇角弯起,视线从书卷移开,悄悄抬眼看他,却见少年眉眼含笑,亦在看我。
我眉梢轻挑,复而垂下眼睑看他以柳叶标记的诗句,轻笑道:「华郭春光欲暮时,采绳争蹴夜忘归?」
他淡淡一笑,搁置了手中狼毫笔,接道:「佳人不道罗纨重,拟共杨花苦斗飞。」
我小心地合好书卷,眼睛明亮,眸中笑意沉浮,抬眼看他,唇边浮起一丝浅笑,与他无理取闹道:「全怪你标记的这首诗,惹得我想荡秋千了。」
他略略思忖,旋即笑道:「我为你扎个秋千架,如何?」
我眉眼弯起,自是十分欣喜,可欣喜之余又有警觉,挑眉看他,不解道:「何故对我这样好?」
他挑眉看我,唇角笑意清浅,道:「权作上次卖队友的补偿,挽回一下我在你心中泯灭人性、沦丧道德的形象?」
我眼中划过笑意,唇角弯起,轻笑道:「好说好说,日后你在我心里,便是充斥着人性主义色彩,闪耀着道德品质光辉的大好人啦!」
少年但笑不语,模样却十分受用。
后来他果真为我扎了个秋千,安在一院芳菲中,丝绳长长,横枝袅袅。我初初见到时,心底真真是止不住的欢喜。
明媚春光里,我坐在秋千上轻笑着回首,瞥见红深绿浅的花廊下,身形皎皎恰若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他长身鹤立于廊下,一枝斜曳的花枝从白墙黛瓦间探出,疏疏漏漏地遮住他的脸,有花瓣在他周遭轻柔地打着旋。
我眉眼弯起,手指置于唇间,极其轻佻地向廊下美无度的少年郎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少年微微一怔,旋即一笑,冉冉行至我身后,一双美得好似白玉琢就的手握住秋千丝绳,竟为我推起秋千来。
我眨了眨眼睛,略有些不敢置信,少年却是自然而然的模样。久而久之,我便也不觉有异,安然坐在秋千上,略仰起一张脸,眼底有笑意浸染,唇角不自觉弯起,笑得明媚肆意。正玩到兴处时,少年推秋千的动作却是一顿。
我探究般抬眸向他看去,却见少年轻轻一笑,声音缥缈,携一丝如梦似幻的意味,薄唇轻启,道:「今日总归明了,何为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我不敢再看他,仓促地垂下眼睑,神情淡然,仿佛心跳从不曾乱过。
他见我不语,唇角微微弯起,一声低沉的轻笑溢出胸腔,而后松开秋千丝绳,后退一步,淡淡道:「别再对我这般笑了。」声音清如流水击玉,却无端教人觉得寂然。少年言罢,便转身进了竹舍,遗下一个出尘的背影。
我微微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只我孤身一人坐在秋千上,身后推秋千的人却不在了。我垂下眼睑,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秋千,心下忽然便觉得无趣起来。
存了与少年较劲的心思,我重新荡起秋千,笑得愈发张扬,恨不能笑声透过门窗,飞到他耳边去。
正竭力扮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却突觉一阵异样,循着直觉抬眼望去,瞥见墙头处伏着个紫衣少年。少年身形掩映在青葱槐叶中,一双眼灿若星子,正定定然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