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挡住身前动作,只装成不紧不慢地整理床榻的模样,手却悄悄划至枕下,摸到掩藏着的一柄剪刀。
此时隐约听到房梁上若有若无的动静,有人顺着屋柱轻巧地落在地上,稳住身形后,便放轻了脚步向我靠拢过来。我眉目一沉,抬眼瞥见倒影在榻上愈发放大的黑影,手指握紧剪刀,悄悄将其纳入袖中。
屋里一片宁静,仿佛只听得到我如雷的心跳声。我屏住了呼吸,在那身影停住,攥紧剪刀,用尽吃奶的力气,回身便朝着身后人狠狠地一刺。
那人并没设防的模样,反应却是极快,听得破风声,仰身敏捷地躲过这一刺。我却因这一击太过用力,险些顺着这股力道,直直地扑倒在地上,勉力才稳住了身形。
一刺不成,再刺二次。我持着剪刀冲着来人一通毫无章法的乱刺,却都被他悄无声息地一一化解开,而后趁我一刺落空时,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不知为何,他捏得并不重,以巧劲夺过我手中剪刀后便连忙撤了手,模样小心翼翼,似是怕弄疼我一般。
没了武器,我秒怂地蹲下身,做抱头投降状,一面悄然抬眸看向那人,诚恳道:「黑白两道都有的话!缴械不杀!壮士拿了我的小剪刀,便不能动我!」
烛火掩映下,那人身形修长挺拔,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生生将夜行衣穿出谦谦君子的意味来。我瞧着只觉万分眼熟,思索之际,却见那人闻言气极反笑,扯下遮脸的面巾来,剑眉朗目,英姿飒爽,赫然便是宋引黙!
他勾唇一笑,露出一口晃眼的白牙,薄唇轻启,道:「万不知,我家桃儿还是道上的角色?」
他笑时眼底仿佛流动着月华,一笑便是云散月开,将我心底的阴霾都驱散不少。
我舒一口气,先前悬到嗓子眼的心总归放了下来。收回抱头的手,起身坐回床榻,挑眉轻横他一眼,不忘谦虚地挥挥手,道:「哪里哪里,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宋引黙轻笑一声,坐至我身旁,将剪刀递与我,轻叹一口气,道:「我家桃姑娘这样生猛,可见日后我的日子难过了。」
我接过剪刀时,才觉手心微微溢出了汗,想到方才险些刺中宋引默,心底便漾起一阵波纹似的后怕。我这厢尚后怕着,他却同我开起玩笑来,当即便噘嘴道:「堂堂大理寺少卿,放着正门不走,偏偏喜欢翻人屋顶。小宋大人,哪日你上梁若被当场抓获,你的同僚审你时你可会觉着尴尬?」
宋引默轻轻一笑,并不做答,瞧着我将剪刀重新藏回枕头底下,眉眼弯起,笑道:「桃儿的防卫意识我甚是欣赏。」
我眉眼间略有得色,却见他无意瞥到了枕边的木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问道:「这是何物?」
直觉告诉我,在我想起来被遗忘的往事前,匣中物件无论对谁都是保密为好。于是我忙伸出手去将匣子推至一边,略心虚地垂下眼睑,随口诌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些不打紧的小玩意儿。」话音一落,我自个儿都觉得虚假得不行,眼神略显闪避,越发心虚起来。
照理说,宋引默身为大理寺卿应一眼看破我的谎言才是,可他的注意却顷刻间从匣子上移了开,视线转而落至我方才推匣子的手上,眉头深深拧起,拉过我的手,将我的手轻放在他的掌心上,端详片刻,而后侧首看我,目光里尽显心疼之色,轻声问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折腾成了这样?」
宋引默的掌心柔软,虎口处因习武的缘故,覆着一层略显粗粝的薄茧。双手被这薄茧微微砥砺着,心里涌现出莫名的安心。
他握着我手的力道很是轻柔,于是我很容易便从他手心收回手来。不自然地将手藏在身后不教他看,我移开视线,一时想不出像样的理由,只得如实答道:「无甚大碍,多洗了两个碗而已。」
聪颖如宋引默,不假思索便明了了其中原因。烛火盈盈,为他的黑衣镀上一层鎏金颜色。柔软的墨发垂在他鬓边,他略微低垂下眉眼,捉回我的手置于掌心轻轻揣摩,而后抬眸看我,道:「桃儿,不若你随我走吧。我自把你护得好好的,不叫你受半分委屈。」
烛光落在他眼里,男子眼神粼粼,一双星眸明亮万端,语气温柔而坚定:「我家中长辈只有父亲,他虽待人严厉,不易亲近,但脾气绝不古怪。我母亲去得早,你随我入府后便是当家主母,谁也不敢欺你。父亲一生只娶了母亲一人,纵是母亲过世多年,他也不曾再娶。我与父亲一般,唯愿一生只娶你一人。桃儿,余生我都不辜负你,你可愿随我走?」
他一样不落地向我交代,教我心尖尖上都簇上了一层暖意,脸上不由浮出一点笑意,却轻轻摇了摇头,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若此时和你一走了之,小姐岂非要讨厌我一辈子?再者,我尚有未查清楚的事情,在明了之前,我不能贸然离开。」
言至此处,我轻轻戳了戳宋引默的手心,抬眼看他,眉眼哄人似的笑得弯起,柔声道:「小宋大人,你便再等等我嘛。」几近是在撒娇了。
他耳根处飞快地浮现出一点绯色,却强装镇定,低低地「嗯」一声,轻声问道:「有药吗?」
我点点头,指了指榻边小柜上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