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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安坐于位上的少年,他却是万分淡然,萧疏轩举,若玉山倾倒。他并不急于开门,也不曾出声回应,修长漂亮的手握了酒壶,不紧不慢地斟着酒。
「咚咚咚!」
「咚咚咚!」
我猛然睁开眼,发觉先前种种不过是在梦中,揉着眼睛坐起身,待清醒过来,才听得门外竟真有叩门声。
我稍稍整理睡得凌乱的鬓发,一面偏头去看床榻边的香钟。此时香钟上卷曲的盘香还有大半不曾燃尽,算算时辰,现在约莫还不到五更天。我有些疑惑,想不出这样早的时间有谁会来寻我。
迟疑间,敲门声越发急切起来,倒腾出乒乒乓乓的动静。我顾不得再整理衣物,起身踩着鞋子去开门。打开门一瞧,竟是府中专事打理杂物的崔嬷嬷,若论资历,高出我不止一级。
我与她见了礼,问道:「嬷嬷这样早来,可是有事吩咐?」
她生得略丰满,闻言皱起一张盘子脸,声音很有些尖利刺耳,道:「姑娘好大的架子,将我在门口晾半天,我险些以为,错寻到了哪位主子。」
她话里酸中带刺,我心知因小姐对我独一份的照拂,府里有不少人暗中嫉妒着,这崔嬷嬷便也是其中之一。听她如是说,我也无不恼,只笑盈盈地望着她,一派恭谨地听吩咐的模样。
她见状面色稍有缓和,语气虽仍有轻蔑,态度较之前却好了许多,道:「小姐昨个儿吩咐了,近日姑娘不必去小姐身边侍奉了,跟着我在南苑做些粗活计罢。」
我微微一愣,知晓小姐心中尚有怨殆,一时不想见我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欣然接受崔嬷嬷这般安排,也不曾多问,只应一声好。
崔嬷嬷面露异色,抬头打量我一眼,道:「姑娘倒是个知事的,换作旁人,指不定哭哭啼啼闹一场,」言至此处,她收敛了先前轻蔑辞色,言语中更多了一丝温和,「姑娘先起身,用过饭再到南苑找我。」语毕,与我寒暄两句便离去了。
我目送着崔嬷嬷的身影远去,关上门叹了一口气。纵是面上平和,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与小姐朝夕相伴这样久,二人的情谊几时作过假了?而今这不相见的情形,倒莫名像赌气中的小姐妹。思及此处,我垂下视线轻轻笑了。
不便叫崔嬷嬷多等,我很快打了水洗漱好。既是做粗活,自然不必再梳妆。我素着一张脸,梳了个最简洁的双丫髻,也未曾佩戴钗环,换好一套剪裁大方的霞紫色布裙后,就着茶草草吃了半张饼便出了门去南苑寻崔嬷嬷。
此时已过五更天,我在去往南苑的路上逐渐见着三两结伴的家仆,府中也渐渐喧腾出人气来。路旁几株桃花开得正好,入目处皆见得春意盎然。
路过一水居时,瞧见关得严实的院门。我瞥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心想宿醉一场,公子应该还未起身。想到昨夜情景,不由恼怒他将我错认成淳儿后的轻佻行径,可恼怒之余又觉着分外心惊。无它,我扇他的那一巴掌,因太过用力,至今手心处都泛着疼,也不知他脸上掌印消没消。
我垂下眼睑暗自思量,心想,他应当是喜欢极了那个淳儿。可不知,这位处处留情处处惹人伤心的风流公子哥儿的喜欢,有几分做得真?便这般怀揣着心事,穿过抄手游廊,一路分花拂柳到了南苑。
南苑是府中粗使下人的居所,为图方便,储放杂物、涣洗活计、劈柴烧火等都在南苑。原本原主也是住在南苑,和另一个粗使丫鬟同房而居。可自我穿越来不久,便被小姐要了去她身边伺候,连带着住处也搬去了小姐院中。
南苑环境不好,住的仆人也多,不免嘈杂凌乱。细细回想,这应该是我头次回南苑,可不知为何,却莫名觉着南苑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像是曾在此处亲身度过了一段极漫长的岁月一般。
院中仆婢手上皆做着活计,见我突兀地杵在院门口,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不时翻来两个白眼。我置若罔闻,环顾四周寻找崔嬷嬷的身影,却遍寻不着,只得轻声询问众人。可他们只作没听到,有个女婢讥笑着应我,道:「春桃姑娘不是惯会讨人喜欢吗?既能哄得公子把你带出去,怎么又回了我们南苑来?」
我微蹙了眉,道:「我离开南苑是去小姐身边伺候,和公子有什么干系?」
旁人也附和着这般问那女婢,那奴婢却卖着关子不肯答,拿了许久的乔才神秘兮兮地开口,答道:「我听说啊,是这小蹄子勾搭上了公子,诱得公子啊把她放到小姐身边,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名头上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背地里,啧啧,不知怎么暖公子的床呢。」
越说越没个边际。
我冷笑一声,乜斜那女婢一眼,唇角微微弯起,眉宇间自酝酿出一分迫人的气势来,沉声道:「我这人性子好,你们编排我,权当笑话一笑置之,可公子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女婢闻言语塞,却不愿就这般偃旗息鼓,生硬道:「你这样急着辩驳,岂知是不是我说对了,踩着了你的痛脚?」
我眉梢轻挑,抱臂冷冷看她一眼,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按你的说法,我若是清白,就该唯唯诺诺地闭上嘴,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