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轻纱,朦朦胧胧地攀附着四面的亭柱,隐约可见得一凭栏的遗世身影。
走得近了才看见一身流云锦绣的白衣男子,他正半倚着围栏饮酒,烛火映照下,潋滟的桃花眸里划过一丝黯然。
他手执了一壶清酒,只一抬手,酒壶便至于唇间,再移开时,薄唇上便多了一抹莹泽的水色。他轻轻摇了摇酒壶,发觉并无水声后,随意地将酒壶掷于地上,而在他脚边,已有数个这般空空如也的酒壶。
他似是察觉身后细微响动,回过身来,视线落至我身上,身形略有不稳,已有了两分醉意,薄唇轻启,轻声昵语道:「淳儿?」声音温柔极致。
我知他约莫将我错认成了哪位女子,只垂下眼睑,一丝不苟地向他行礼,道:「映妆见过公子。」
他唇角微微弯起,唇边笑意颇有些讥诮意味,微微阖眸,再睁眼时,面上神色较先前清明了许多。
我不知他缘何饮酒,亦不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沉声道:「我知瞒不住公子,也不愿瞒公子。先前承诺公子,依公子吩咐远离宋大人,现今却违逆了公子,但请公子责罚,无论如何,映妆具受之。」语罢向他深深一拜。
他低低一笑,眼底泛起一阵细微的波澜,夹杂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上次我只问了你,却没听你答复,而今我重问你一次,即便白喜欢一场,求不到结果,也不后悔?」
我唇角弯起,抬眸与他对视,坚定道:「不后悔。」
他轻笑一声,行至琴案处,随意落座于案前,另拿了一壶酒,倒满酒盅后,将之拾起一饮而尽,而后一面倒酒,一面淡淡开口:「我也不曾后悔。」
他轻瞥我一眼,唇角微弯,似是嘲弄,似是讥讽,道:「我不罚你。我与你做的选择一样,有什么资格罚你?」说话间,他已倒好了酒,抬手复将此杯饮尽,放下杯盏时,瓷杯碰在木制琴案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清晰。
我勾了勾唇角,抬眼向他望去。他亦在看我,曲起一条腿,手肘漫不经心地枕在膝上,轻揉着额角。视线相撞时,他唇角略微弯起,轻轻一笑,仿佛透过我回想起了珍重的往事,而后低垂下眉眼,待调整端正坐姿,伸出修长而纤细的手便开始抚琴。
琴弦略一拨动,高低起伏的琴音便从中流转而出,其声婉转悦耳,回荡于一方院落中。琴声分明铮然,却莫名教人觉得悲伤。灯火缱绻,为他动人眉眼添上暖色。他的神情却是冷的,弹琴时眼底仿佛只容得下方寸间的琴,神态认真,侧颜精致恍如天人。
都说所奏即所想,我忍不住频频侧目,心下暗自思量,面前的人是在悲伤吗?
风过时烛火跳跃,轻纱飞舞,露出亭外深沉的夜色。在我目不能及的秦府一角,厢房里欲吹了灯入睡的妇人却停了动作,视线落至窗外,追逐着缥缈虚无的琴声逐渐放远。她淡淡开口,询问床榻边侍奉的婆子:「是辰儿在弹琴?」
婆子点头,感慨道:「这样好的琴声,自那位小姐定亲后便再没听到过了。细细数数,也有四五年了。」
婆子话音将落,却见夫人正靠着床榻,不置一词定定然望着她,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求饶:「老奴失言,求夫人责罚。」
秦夫人叹一口气,抬手示意她起身,轻声道:「我这孩儿最死心眼,不弹琴是因为她,重拾琴弦怕也是因为她。罢了,她既成了死人,日后便再别提了。」
婆子连声称是,抬眼见夫人面上尽是倦色,心疼道:「夫人早些休息罢,先前宽慰了小姐一通,夫人怕也累了。」
琴声已戛然而止,秦夫人收回视线,叹息一声,终是吹了灯。
一曲闭落,公子十指伏琴而止,院落里回声亦逐渐散去。抚琴作罢,他重执了酒壶,抬手便饮一口。有酒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条滑落,一点点滑至修长的颈脖,为他白玉似的肌肤增一抹潋滟水色。他是弹琴时的佳公子,也是饮酒时的美妖孽,却不知哪个才是真的他。
他忽而侧首望我,唇角微勾,轻声问道:「你听此曲如何?」
我思索半晌,不知如何做评,憋出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公子闻言轻笑一声,抬手又饮一口酒,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随意拭去唇边酒痕,目光在我身上流连片刻,而后收回视线,淡淡道:「从前父亲问我,即便是白喜欢一场,求不到结果,也不后悔吗?我也说不后悔,便是现在空落得孤酒作陪,我也半分不曾后悔。」
「我知你心性,若我真想拦你,不是拦你不住。但我不愿相拦,」他低声唤我名字,「映妆,你若欢喜他,我便由了你去欢喜他。」
他又执了酒壶斟酒,水声泠泠中,逐渐充盈满杯。有昏黄的灯光打在杯中酒水上,清亮的酒水便染上淡淡的黄。他轻拿起酒杯置于唇间,喉结略微滚动,杯中酒便消失殆尽。
一杯作罢,又斟另一杯,杯杯复盏盏,他又饮尽了一壶酒,如先前那般扔开酒壶,欲再另拿一壶,摸索半天却摸索不到,原已将亭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他将目光移向亭外,视线里有些许迷离之色,一双桃花眼倒映了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