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半只脚跨进门内,半只脚落在门外,松垮的眼皮微微抖动。娘的,原来比毒发更难受的竟是克制打人的冲动。
史正卿把酒杯放在桌上,怀中的佳人立刻为他续满。他支着额,笑着问方众妙:“你是哪位?”
方众妙屈膝行礼:“方辰子之女方众妙。”
厅堂内把酒言欢的文人雅士们寂静下来。史正卿轻浮的笑容立刻变作阴冷的厌恶。
“原来是那妖道的女儿。你来做什么?余飞翰是在江里失踪的,可不是在我们这里不见的。”
这句话散发的恶意比四周的酒味还浓。四周的文人们陆续发出嘲弄的笑声,还有几个醉鬼口无遮拦地调侃道,“怕是想找别的男人排遣寂寞了。”
方众妙脸不红,耳不热,直接说道,“我来请你去宁远侯府当西席。”
史正卿故作惊愕,随后便拊掌而笑。下一瞬,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有人提高音量说道:“彦回(史正卿的字),我没听错吧?她说她要请你宁远侯府当西席。哈哈哈!”
有人嘲讽:“她还真敢开这个口!”
“哪儿来的无知妇人!从小没有爹娘教吗?”
“她爹方辰子能教她什么好东西?”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彦回,这事够我笑上一整年的!”
“哈哈哈!”
整个酒肆都回荡着这群人嘲讽的大笑。过往的路人也被吸引了视线,好奇地看过来。
杀手们藏进人群暗中观望。看这样子,方众妙很快就会被史正卿撵走。动手的时机很快就能到来。
黛石和余双霜气得脸颊通红。
龙图坐在门槛上,默默脱掉自己的烂布鞋,伸出两只脚。难以形容的恶臭令这群文人纷纷捂住口鼻,哄笑声戛然而止。
方众妙赞赏地看了龙图一眼,悄悄屏住呼吸说道:“史公子,你想改变朝局,可你没有能力。你想荡平乱世,依旧没有能力。所以你选择逃避。”
史正卿撩起怀中佳人的发丝,轻轻挠着自己高挺的鼻。发丝间的幽香让他好受许多。
他看也不看方众妙,更不曾理会她的激将之语,这是完完全全的蔑视。
方众妙微微一笑,说道:“史公子,若我可以改变朝局,荡平乱世,你能来我宁远侯府当西席吗?”
史正卿用指尖缠绕发丝的动作顿了顿,面色终于有所改变。他看向方众妙,眼睛微微一眯,然后又纵声大笑起来。
为了配合他,周围的文人们也都拍着桌子嘲笑不止。
龙图脱掉自己黑黢黢的袜子,往厅堂里一甩,闹哄哄的嘲笑声立马变成此起彼伏的咳嗽。
史正卿这方的声势瞬间弱了下去。
史正卿推开怀中的两位佳人,朝一旁的小厮瞪了一眼。
小厮连忙捏着鼻子跑上前,用两根指头捏住龙图的袜子,撒丫子跑进后厨,一股脑地塞进大火熊熊的灶台。
史正卿这才浅浅吸了一口气,轻蔑地说道:“方众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建议你前方右拐,直行半里路,去回春堂叫大夫帮你诊个脉。你怕是得了失心疯。”
方众妙展开双手,语气平淡:“史公子,我只问你,若我做到了,你可愿来侯府当西席?”
史正卿静静看她一会儿,戏谑地说道:“若你做到了,我全副身家都倒贴给你。我不但给你当西席,我还为你们余氏宗族的孩子免去所有束脩,笔墨纸砚的钱我全包,用最好的。大周数得上名号的大儒,我全都请来给他们授课,一天一个,不带重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