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去罢,我只守着你。"
金钏儿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
宝玉便把脸凑在她脖项上,闻那香油气,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腻不在袭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还是你最好了。”一面说着,一面贴身去噙她的嘴唇。
"咦,那莫不是宝玉么?"李嬷嬷在王夫人身边惊呼一声。王夫人瞧的真真切切,宝玉正抱着金钏儿亲嘴呢!
这还了得?
王夫人怒从心头起,上前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过来,不敢言语,早一溜烟去了。
金钏儿捂着半边脸,一声儿也不敢说。
这时,众丫头见王夫人发怒,都忙出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你姐姐出去。"
金钏儿听说,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
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气忿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儿之母白老媳妇来领了下去。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
李嬷嬷心中计较,趁机劝王夫人道:“宝玉性子醇厚,都是那些丫头子拐带的坏了!要不是她们狐媚子再三再四的勾搭,宝玉这么小的年纪,能知道这些?因此上,太太说的再正确不过了,好好的爷们,都叫她们教坏了。”
王夫人本不欲管事,也不愿生事,但李嬷嬷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她只有这一个宝玉,下半辈子的依靠就在这,她还指望着他有所进益,将来为官做宰,也好风光一回。万万不能让她们带坏了!
“如今宝玉房里有哪些丫头?”
李嬷嬷忙回道:“正经的丫头有十二个,大丫头四个,有袭人、媚人、麝月、秋纹,小丫头八个,有绮霰、檀云、碧痕、蕙香、佳蕙、坠儿、紫绡,还有一个是林大总管的女儿叫小红的。其他尚有不少做杂使的小丫头,零零总总只怕有二十多个。先前和太太说的那个卍儿就在这里边。”
王夫人问:“这里面有谁和金钏儿一样不规矩的?”
李嬷嬷面上露出笑,忙低着头道:“回太太的话,我不常在宝玉房里,这起丫头如何我是在不清楚。”眼见王夫人皱起眉头,她又赶紧说道:“我瞧着宝玉跟前几个大丫头个个尖牙利嘴,仗着宝玉小性儿,不但指使主子做着做那,甚至连太太特意留给宝玉的东西,宝玉还没见着影儿呢,她们就自己先吃了。她们自己不读书,还撺掇着宝玉不读书。我只略劝了劝,她们几个就劈头盖脸的骂,几个小丫头绮霰、檀云、蕙香也跟着骂。太太,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被她们一起丫头子作践,真是丢了一辈子的脸面了。”
王夫人听了愈加怒气冲冲,急命人去叫宝玉房里的丫头过来。
李嬷嬷又说了几句,王夫人冷哼一声。
且说袭人等在房里收拾好了。麝月担心道:“也不知道二爷去了没有?”
秋纹摇摇头,“我们这位爷,难得没有其他主子一样的架子,平日凭什么犯了错,再大的气,到明天都烟消云散了,但只一点,遇上太太和老爷,就没辙了。”
袭人劝她们道:“放心吧,宝玉会为我们说话的。”
她们正说着,外面卍儿跑进来,“不得了了,咱们二爷在太太房外面要吃金钏儿姐姐嘴上的胭脂,被太太看见了,太太生气,将金钏儿姐姐赶了出去呢!眼下二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众丫头面面相觑,袭人顿足道:“这爱红的毛病怎么改不了!吃咱们嘴上的也罢了,偏去太太房里?金钏儿也是,往日不去逗引他,他又怎么会去吃?”
她们都在埋怨,商量着去寻宝玉。
周瑞家的进来,对她们说道:“太太叫宝玉跟前的丫头都去太太房里。”
丫头们都唬了一跳,袭人忙问道:“周婶子,太太叫我们去,是为什么?”
周瑞家的只说道:“太太才撵了金钏儿出去,担心二爷房里也有拐带二爷不学好的,说不得要叫过去训诫一二。”
袭人等心中不安,媚人又病了卧床。周瑞家的只催促她们快走,不必管媚人。
在南北宽夹道上,袭人见了抱着一匹锦缎出来的平儿。袭人忙央求平儿,“因着宝玉的事儿,太太撵走了金钏儿,现在又要发落我们,你赶紧让宝玉救我们。”
平儿知道事情紧急,一时找不到宝玉,且宝玉也不一定靠得住,她便转回院子,说与凤姐听了。凤姐啐道:“宝玉年纪大了,明公正道的在他房里选两个做姨娘就是了。”
平儿劝道:“可是太太不这么想,明摆着要迁怒袭人她们,不知道会不会也撵了她们出去呢!”
凤姐笑道:“袭人是老太太留给宝玉的,就是要撵也轮不上她。至于其他人,撵出去就算了,正好省了一笔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