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笑道:“这是那边薛姨妈才送来的,说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贾珍取出一支来,颜色鲜嫩欲滴,恍若与真花无异。“这倒是有趣。你们几个和惜春、蓉儿媳妇,偕鸾、佩凤刚好每人一支。”
“惜春在那边有了。还多出一支来。”尤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珍。
贾珍没接她的茬,“你拿两支就好了。你们啊,就是我宁国府的十二金钗!”
“还十二金钗呢,美得你!”尤氏啐道,“我只盼着将来不要闹出二十四钗才好!”
“那说不好!”贾珍不顾尤氏恼怒的神色,笑道:“菀儿和冰儿、清儿三姑侄还小,我们也加把劲,等她们长大了,肯定又有十二钗。”
“还不止呢!”尤氏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到时候蓉哥儿和菽儿都多娶几房妻妾,只怕还有十二钗。如此,咱们园子就不会空了。”
贾珍露出向往的样子,“只怕咱们园子还小了。”
尤氏气结,自顾照看小贾菽,不理他了。
贾珍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他摸着贾菽的头,“才在那边遇到一个刘姥姥带着她孙子,好像是二太太家的穷亲戚。他们家门第高,说不定不待见她。我瞧着可怜,你让人在外面守着,她出来就与她些银子,采买新鲜的野意杂粮,菽儿、菀儿,冰儿、清儿还小,一味的精致反而不好。”
尤氏笑道:“什么时候怜老惜贫了?况是他们家的?这可稀奇了。”
贾珍道:“若不见着还罢了,既见着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算是积德了。”
尤氏遂命外面的人去一趟。回头想起一件事来:“你只帮别人亲戚,自己正经的亲戚来了,也没见一见?”
“谁来了?”贾珍疑惑道。
尤氏掩嘴而笑:“蓉儿媳妇的弟弟下午到了,偏你去那边了。”
贾珍笑道:“那会儿我还在二叔那里挨训呢!且秦钟那孩子太过腼腆,举动毫无半点男子汉气概,我不喜他。你叫蓉儿招呼去吧,他若有难处,你们斟酌着办,我便不管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彩屏被升做姨娘,宁府十二金钗的雅号就传遍了全府。大家都拿彩屏取笑,也有十分艳羡的。彩屏未语脸先红,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叫她也不出去。
且说彩凤得了尤氏的令,去各处送花。来到可卿正房内,贾蓉与秦钟喝酒闲谈。
可卿接了花,“样式倒还罢了,是任我选呢,还是都给我的?”
彩凤笑道:“这是那边薛家姨太太送的宫样子,太太吩咐奶奶和各位姨娘一人一支。”
可卿随意挑了一支,让瑞珠收了。“听丫头传言,太太跟前的彩屏升了姨娘?”彩凤点头笑道:“是咧,这回是太太做的主,老爷本来还推脱来着,后来才同意了。”
可卿暗自啐了句“忒花心”。瑞珠在一旁怕可卿闹出事来,忙催促彩凤:“你快到别的地儿去送吧!”把她推了出去。可卿郁郁不乐,回头见秦钟举起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她紧锁眉头,上前夺过酒杯,斥道:“你才多大?学人喝酒?回去我告诉父亲,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秦钟向来惧怕姐姐,可卿横眉瞪眼,他便讷讷不敢说话。贾蓉即劝道:“鲸卿难得来一次,你不可太过拘束了他。”
可卿也不瞧贾蓉,只坐在桌前生闷气。平日里,她的房间是不准贾蓉进来的,现在秦钟来了,少不得装模作样,免得让他看出破绽,传到父亲耳中,又是一场风波。
贾蓉放下酒杯,笑道:“可卿可是为那十二钗生气?”
可卿俏脸微寒,她虽然早已不怕贾蓉知道内情,但总需小心谨慎,故意啐道:“老爷自己娶多少姨娘也算了,我们做小辈的不能反对。但什么十二钗把我和偕鸾、佩凤捎上算什么事?咱们又不是……”她脸上泛起羞红,赌气喝了杯酒掩饰过去。
贾蓉又为可卿满上,笑着解释道:“父亲也是随便说说。要我说,你们十二个正是咱们府里的女主子,可不是十二钗?可见恰如其分。”
可卿诧异的看着贾蓉。自从那坏人受伤,确切的说是皇上封了宁阳伯以后,蓉哥儿就变了。以前他在自己面前,眼神飘忽,总想寻些蛛丝马迹,又不敢太明显,故而畏畏缩缩,原本十分的俊俏也只剩下两三分了。如今好似完全放开了心怀,任什么都不介意,活脱一副伯府佳公子模样,一时让可卿愣了神。
贾蓉在可卿眼前摆摆手,笑道:“咱们夫妻虽然恩爱,但毕竟鲸卿也在,多少收敛一些。”
可卿听了,立时面红耳赤,啐道:“胡说什么?”不觉芳心乱跳,不得不叮嘱自己,可卿啊可卿,你切不可三心二意,负了他。她默念再三,才堪堪稳住心神,岔开道:“钟哥儿还小,你不能把外面的坏习惯教坏了他。”
贾蓉拍了拍秦钟的手,“我岂会教坏?再说鲸卿也不小了。那府里的宝二叔年纪与他一般大,跟前的丫鬟都有一二十个,早知人事了。”
“呸!”可卿红云未退,冷笑道:“还说没有教坏?我秦家素来以诗书传家,父亲对钟哥儿期望甚高,若是不学好,也像宝二叔一样整日在脂粉队里混,父亲不气死才怪!”说着,训斥秦钟道:“明日你就回家去,好好念书。这里是公府豪富之门,无生活之累,无立志之心,又素不读书的。你若在此流连,平白移了心性,越发连书也不肯读了。”
秦钟只好应了,吞吞吐吐几次似有话说。
可卿不悦:“还有什么事?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