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第4章（第2页）

等他走到那里，尤氏、可卿以及府里面的内外大小管事头目都到齐了。贾珍坐在堂上，喝令小厮把四面大门关了。

里面的男女管事们各个聚再一团，不停的低声说话，时不时的爆出一阵笑声。直到贾珍让人把门关了，人群才渐渐骚动不安起来。小管事们向大管事打听，可是那些大管事们看到都总管赖二不在，个个心中没底，显得惴惴不安。尤其是当乌怀和李万将钱登和账册带上堂的时候，底下的人纷纷色变。

很快就有人借口身体不适想要开溜，跑出去给赖二报信。不过这些人全部被打了回来。

贾珍背着手站在台阶之上，对这些人说道：“前些日子，蓉哥儿成婚，亏得各位里里外外的操持，大家辛苦了。”站在下面的人胆战心惊的附和着，声音也稀稀拉拉的。

贾珍看到他们惶惧的眼神，心中冷笑。于是他也没打算再绕圈子，直接了当的说道：“今天，本老爷核对了今年来的账目。发现一些问题，因此把大家叫过来，仔细了解一下。”他也不理会下面的惊呼声，从可卿手中接过账册，直接念道：“就说这次大事吧，咱府里采买了许多东西：大小红烛500根400两，大红喜字灯笼200两，车轿围作裁缝银子，共计125两。大小络子200根，用珠儿线40斤，共计350两。杯碟茶器，两百套，共计400两……一共是三千五百两有余。只是这还不包括府里面本有的米面禽肉各色杂物，按说也没有花费太多。咱们宁国府家大业大，银子是小，重要的是体面。从这点来说，大家都是有功的。”

此言一出，地下的人纷纷笑道：“这都是我们应该的。”有些胆大的，还高声叫道：“我们忙里忙外，不敢求功，但也有些苦劳。”贾珍阴笑这脸，说道：“是功劳，我不会忘记，但是，有些人仗着上面没人管束，越发没有规矩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儿个，我就要和你们仔细算算！”

有些人脸色大变，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都瞧着贾珍。

贾珍盯着底下一个管事道：“赖富贵，你说说30个大红喜字灯笼就值200两？”这赖富贵是赖大赖二兄弟的堂亲，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也不如其他人一样畏惧，当下躬身道：“老爷，我们采买的都是上好的红纸灯笼。亏得我还有一些关系，算是低价才买到。西城这样的灯笼可是要卖到10两一个呢。”

贾珍冷哼道：“你平素横行霸道也就算了，到如今竟然当着我的面欺瞒于我，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来人，给我狠狠打！”贾庆、帖木儿应声而出，将赖富贵押着按倒在地上。赖富贵没想到贾珍说打就打，挣扎着喊道：“老爷，你处事不公，我辛辛苦苦为府里做事，哪一点做差了？我不服！我怕要告诉赖总管，让他给老太太说去！”

贾珍听他搬出赖二，甚至老太太都扯出来，当时就炸刺了，他指着赖富贵喝骂道：“你这个刁奴，你还有脸提老太太？让我告诉你，西城最贵的灯笼才一两银子一个。你给府里采买的，最多600文。你还口口声声说10两一个？给我打，狠狠的打！”帖木儿操起一根棍子，一边打一边还骂着：“叫你指使我给你打白工，叫你欺负琪琪格……”打一下念一句，噼里啪啦打了一二十下，嘴里还没有重样的。

直到打了三十下的时候，赖富贵已经奄奄一息，贾珍这才让帖木儿停手。赖富贵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口中断断续续的求饶。

贾珍蹲下去，对着赖富贵说道：“你道我家也很多年了。单只这一项，你就贪墨了我一百多两银子，说吧，你想怎么还？”赖富贵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鼻涕眼泪横飞，连忙说道：“我还，一定还。我家中尚有三千两，还有几间店铺，我全部给您，只求您饶我性命。”

贾珍笑道：“赖富贵，其实我可以不要你的银子店铺。我有一个法子，你想听么？”赖富贵一听不要他还银子，登时有了精神，问道：“还请老爷明示？”

贾珍阴恻恻的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你弄来的银子多半也落不到你自己手里。你辛苦这么多年，才三千两积蓄，委实不多。你明白么？”赖富贵不是笨人，他见贾珍盯着他，猛然想到赖总管居然不在。他沉默的半晌，决然说道：“老爷说的对，我也是被逼的啊。”贾珍问道：“你是被谁逼迫的？说出来，我为你做主。”赖富贵哭道：“这都是赖总管让我这么干的啊！”

“胡说！”贾珍故意喝道，“赖总管为府里兢兢业业，怎么可能中饱私囊？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定是你胡乱攀咬。帖木儿，给我接着打！”

赖富贵不知道贾珍说的是真是假，只有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啊！赖总管，不，都是赖二指派奴才以次充好，虚报银两的。他说了，这些都是用了一次就扔的，不必要那么精贵的，省下的银钱算是我们的辛苦费。实际上至少有八成最后是被赖二拿去了。这次采买灯笼，实际只花了20两，奴才才拿了20两，余下160两全部交给赖二了。他还说奴才不会办事，当着他们的面斥责了奴才。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啊！老爷，饶命啊！”

贾珍脸上原本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听到后来，那赖二居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贪婪无耻。贾珍喝道：“你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赖富贵把头磕在地上道：“奴才说的句句属实！”贾珍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让可卿将他刚才说的都记下，然后画押。

有了赖富贵的榜样，后面的事情异常顺利。只要贾珍拿着账本叫上一个人，这个人就会将过去的贪墨了多少银子，交给赖二多少银子全部说了。而且无一例外的都说赖二是主谋，自己只是被逼无奈的。贾珍大概算了一算，足够五万两，于是让他们都画了押，赶在一边。

院中只剩下了五六个人，除一人外，都有些惶恐不安。

贾珍指着那个人道：“黄安，你且上来！”

黄安毫无愧色，躬身道：“老爷，黄安没有贪墨。”

贾珍笑道：“我又没有说你贪墨了。”说着，他走下去，拍了拍黄安的肩膀道：“黄安，这府里大小管事这么多，就你算是称职的。做起事来一板一眼，对着赖二也敢打擂台。要不是你父亲为老太爷战死，有功于宁国府，那赖二早就对你下黑手了。这我都知道。”

黄安木无表情，更没有激动感动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这都是我的本分。”

贾珍笑着点头道：“说得好啊，本分是优点。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你有没有兴趣做这府里的都总管？”黄安震惊的看着贾珍道：“您真让我做都总管？”贾珍道：“比真金还真！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黄安傲然道：“请老爷放心，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贾珍点头道：“我相信你能做好。你后面几个人都还算清白，我把他们交给你管，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正在这是，仪门被叩响了。外面传来赖二的声音：“老爷、太太，我把东西买回来了。”随即听到他呵斥的声音：“没眼力的混账小子，青天白日关门干什么？还不快打开？”接着又有小厮的声音：“是老爷吩咐的，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不得进去，也不能出来。”

“你还胆肥了，我是都总管，你敢不听我的？”

“老爷吩咐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您就是打死我也不能进！”

贾珍威严的看着那些已经画押的人说道：“待会你们知道怎么做。我对你们的家产不感兴趣，可不要让我改变主意。”

众人纷纷道：“老爷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贾珍点点头，吩咐黄安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