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有关?”史鼎不安道,“我就是一个空头侯爷,每日里只喝喝酒,听听戏,从不敢为非作歹,仗势欺人,怎么和我有关了?”
贾珍将堂上的人赶开,轻声提醒道:“世叔,一个月前,忠顺王爷是不是和您在醉霄楼密议?”
史鼎悚然而惊,站起来辩解道:“这是谁传的谣言?那日只不过偶遇忠顺王爷,王爷听说我玩的一把好骰子,便相邀喝了一杯,仅此而已!哪里密议什么了?”
贾珍笑道:“世叔莫急,我也是听说,那一日东宫莫长史亲眼所见,王爷挽着你的手进去的。”
史鼎头上青筋毕现,随后颓然叹息一声。“我一直小心谨慎,想避免卷进这些争斗里去。没想还是中招了!娘的,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这回是我连累兄长了。”
贾珍劝道,“这也算不得大事,只需世叔去东宫说明一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相信给保龄侯世叔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的。”
史鼎仍旧摇摇头,“我与那莫某人有些过节,有他在太子面前进谗言,这次我便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贾珍想了想,“无非就是一点钱而已。那莫长史新近养了一名外室在西门外,又置房添业的,估计正是手头紧的时候。”
史鼎惊讶的看着贾珍,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恐。“这些你都知道?”
贾珍似有深意的说道:“眼下京城内波云诡谲,谁能瞧的清楚?可巧莫长史的外宅就在我一家铺子对面,是以知情。世叔可不要胡乱揣测!”
史鼎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想了一会,又犹豫道:“就怕他狮子大开口,少许几百两怕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贾珍心中鄙夷,几百两也说的出口?那还不如直接指着他莫然的鼻子骂。“若是世叔手头暂时周转不开,不如先从我账上提一万两银子去?”
史鼎瞧着贾珍,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但贾珍可是久经考验过的优秀演员,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除了真诚,就只剩下善意了。
史鼎沉默许久,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贾珍这么做的图谋。
过了一会儿,他犹豫道:“这个我还需和兄长商议。”他深知自家状况,这两年田租收成比不得往年,已是寅吃卯粮。眼下一两千银子还拿的出来,再多就不成了。故而他也没把话说死,“银子暂且留着,等需要的时候,再腆颜向贤侄拆借一二。”
贾珍笑道:“若世叔需要,只派人来知会一声,我自当将银子送过去。”
史鼎稍微放下心事,又说了几句闲话。“听说贤德妃娘娘省亲的事皇上已经定下了?”
贾珍装作惊愕道:“定下了吗?我不知道呢!他们也没告诉我,毕竟分宗了嘛,可以理解!”
史鼎却摇头道:“贤侄切不可这么说,你们两府无论怎么分,在我们外人看来,总是一家的。怎么能如此泾渭分明,一家不管另一家的事儿?”说着,他拍拍胸口,大包大揽道:“贤侄放心,我这就去和我那姑母说一说。宫里贤德妃省亲,那是那多大的荣耀?贤侄你作为贾家的头面人物,怎么能不出面?只怕到时候,连御史都要弹劾你大不敬呢!”
贾珍不在意道:“还有两位叔叔在,怎么会轮到我出头?”
史鼎看贾珍的神色,也知外面的传闻是真有其事,荣宁两府只怕早就面和心不和,而这中间关键的,便是自己那姑母……看不清形势变化。他将这些都埋在心里,回去必须和兄长仔细思量,荣府江河日下,后继无人,自然无需过多的与之交接。但宁国府贾珍却似乎有雄心壮志,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的拉拢咱们史家。呵,他这膄船稳不稳当,还需要再看看,不能草率行事。
他心中计较已定,便天南海北的扯了一通。贾珍也默契的陪着,一时宾主尽欢。之后史鼎告辞,贾珍还亲自送出门外。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史家要如何选择,只能看保龄侯史鼐如何决定了。
贾珍回到宁安堂,却见贾琏到了?
贾琏笑道:“刚才在门口看见史二舅,我不想和他说话,只从角门进来。”
贾珍道:“难道你还怕他?”
贾琏坐在一边,“怕他?我只不过看不得他那副趋炎附势的嘴脸罢了。这些年他见咱们家不比以前了,连节庆里也只送份礼,人也懒得来。”
贾珍笑道:“趋利避害,不正是当年保龄侯尚书令史公历三世而不倒的绝技吗?他们家一门双侯,还是有些底色的。”
贾琏嘲讽道:“只不过墙头草,再加不要脸而已。你看着吧,他们想左右逢源,其实是两边都不讨好。一旦形势明朗了,头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贾珍惊奇的看着贾琏,“没想你也能看得如此清楚?”
贾琏喝了一口茶,“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咱们和他们相交数十年,岂有不知道的?”
贾珍暗自赞同,史家妄图两头下注,不逼他一逼,如何才能摸清他们的底儿?若真三心二意,两面三刀,无须他动手,太子现今目空一切,眼晴里容不下沙子,肯定杀鸡儆猴,而忠顺王袖手旁观,也表明在这位王爷心里,史家也并不是他们自己想象那么重要。
让他们自己想去吧!贾珍稳坐钓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