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强忍悲痛,更兼愧疚,是夜坚持为贾蓉守夜。尤氏等极力劝谏,皆不听。嗣后不得已,请动了太爷贾敬。贾老爷子一上来就是一顿打,骂道:“你是不是嫌我没死,要气死我?”
贾珍才醒悟过来,自己是爹啊!真是既尴尬又尴尬。只有一直跪在灵前的可卿转着小心思,他是不是要和我在灵前……这怎么……可以?好在她一直用巾子遮住自己的脸,旁人看不出来她羞得脖子都红了。
天地良心,贾珍好歹也是有底线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儿?他连想都没有往那边想(就字面意思理解)。
贾珍带着复杂的情绪回到涵碧山居。面对着一个个如狼似虎盯着他的美貌妻妾,贾珍选谁都不好。最好终于苦闷的决定,“蓉哥儿走了,我这个做父亲的非常心痛,我想自个儿静一静。”大家都失望的安慰他。晴雯抓着贾珍不撒手,“老爷,你可不能有事……”
尤氏连忙拽开晴雯,训斥道:“老爷好好的,怎么会有事?早多嘴,罚你帮可人抄账本!”
晴雯听了立刻放开手,挤出笑容道:“老爷,那你好好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才随大家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她们都走了,贾珍却发现彩屏留了下来。他奇怪的看着彩屏,“你也回去歇着吧,累了!”
但彩屏越发红了脸,羞涩的小声道:“太太让奴婢留下来伺候老爷的。”
“不用了!”贾珍这会子哪有心思?没想到彩屏顿时泫然欲泣,就好像贾珍始乱终弃,甩了她一样?自己也没把她怎么样啊?
正是因为贾珍没把她怎么,她才伤心落泪的!
贾珍半天终于从彩屏断断续续、遮遮掩掩的讲述中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预备小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会这么随便?同样是没过门的,苏州薛宝琴不比彩屏强多了?
贾珍抱着头哀叹,自己的欣赏水平提高的太快,就连和她差不多的竹儿、兰儿、俩洋妞都没答应呢!思前想后,既然都答应人家了,即便捏着鼻子也得认啊!
“那咱们睡吧!”贾珍闭着眼躺着,听到彩屏悉悉索索的半天,一具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余事不肖多问。
次日一早,彩屏终于换了发型衣裳,清清爽爽的服侍贾珍起床,珍而重之的把一个沾有红点的白绫子悄悄收起来。
宁国府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合宗之人闻得贾珍回府,不论宁府荣府,纷纷前来拜祭。贾代儒,代修,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贾扁,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都来了。贾珍抹着眼泪,正和贾代儒等说道:“蓉哥儿年轻,我实指望着他能继承家业。如今一旦伸腿去了,留下老的老小的小,真个儿长房内家道凋零,后继乏力了。”说着又哭起来。众人忙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贾珍叹息道:“如何料理,总归不落我侯门体面罢了!”
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钟也都来了。贾珍便命贾琼,贾琛,贾璘,贾蔷四个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吉日开丧送讣闻。这数日内,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三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里外有尤氏等管理,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得紊乱。
贾珍因想着贾蓉在世不过是个黉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及至第二日,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亲来上祭。贾珍远远的接着,那戴权慌得推迟道:“侯爷,使不得!”也半推半就的受了。让至逗蜂轩,贾珍说起烦恼之事。那戴权笑道,“以侯爷如今的威势,咱们哥儿即便白身,谁敢轻视?”贾珍叹道:“好叫老内相知道,此是我的心事。他在世时一直想给他捐官,总不得便宜,而今人走了,便想将遗憾补上。”戴权点头道:“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与,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贾珍听说,忙吩咐书房里人写了。小厮不敢怠慢,去了一刻,便拿了一张红纸来与贾珍。
贾珍交与戴权。戴权收了,随即道:“这事儿我自与户部去说,今儿就可得消息,叫人把票送过来。侯爷只管灵幡经榜上写了便是。”贾珍笑道:“等会儿我让人把银子交内相处置!”戴权感谢不尽,匆匆走了。
接着,便又听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及夫人来了。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刚迎入上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摆在灵前。少时,三人下轿,贾政等忙接上大厅。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胜数。只这几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贾蓉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会芳园临街大门洞开,旋在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字牌对竖在门外,上面大书:“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对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世袭宁国公冢孙,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讳蓉之丧。四大部洲至中之地,奉天承运太平之国,总理虚无寂静教门僧录司正堂万虚,总理元始三一教门道录司正堂叶生等,敬谨修斋,朝天叩佛”,以及“恭请诸伽蓝,揭谛,功曹等神,圣恩普锡,神威远镇,消灾洗业平安水陆道场”等语,亦不消烦记。
可巧这日凤姐陪王夫人等过来,因有事与尤氏商议,自园中出来,瞧见贾瑞指挥仆众摆放灵前诸事。凤姐在门口站了一站,冷眼看着他。谁知贾瑞一瞥见她,便扭过头去,匆匆的离开了。凤姐唤之不及,心下愈加恼恨。殊不知那晚因他未出现,自己如何会抓到公公和邢姨娘?定然是他在其中捣鬼,若不报此仇,别人还以为王熙凤是泥捏的!及与尤氏商议完回来,凤姐专门打听了贾瑞所在,顺路拐到东路小正房。贾瑞从穿廊走过,避无可避,只得上前见礼:“嫂子,好久不见!”
凤姐撩起发丝,故意走近了几步,笑道:“哟,这不是瑞大爷吗?这段日子怎么不你到我那里了?你哥哥和我都想着你呢!”她将帕子往前一甩,恰好打在贾瑞鼻尖。一股幽香冲入贾瑞脑中。
那贾瑞自从连吃了几次亏,又得贾珍之助,有了枕边人,便也渐渐熄了妄想,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如今凤姐又来撩拨,贾瑞忍不住眼前佳人诱惑,将往前种种抛掷脑后,上前拉住凤姐的帕子,笑道:“嫂子,我倒是想的紧,就是怕嫂子在骗我。”
凤姐啐道:“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说啊!”
本是轻浮之人的贾瑞瞧着艳丽标致的凤姐,将帕子一点点扯过来,就要去摸她的手。
凤姐忙抽回帕子,小声道:“这会子这么多人,也不怕被人瞧见?今晚你哥哥不在,你到我那里去!”
贾瑞喜不自禁,笑道:“嫂子,今晚上我一定去。只怕到时嫂子又嫌我。”
“呸!”凤姐冷笑道:“你爱去不去,白费了我一片心。以为你和其他人不同,知道疼人的。原来我错了!”说完做出伤心的模样。
此时贾瑞心都要化了,忙上前想拉着凤姐的手。
凤姐急退了几步,斥道:“放尊重些!”复又柔声道:“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