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果然传来好消息,那几个贼人居然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贾珍那个得意!黄少卿果然是好人!
外边没了威胁,家里却乱了套。
少了可人居中调度,银蝶一下子就乱了手脚,还不到两天,便叫苦连连,求到贾珍这里。贾珍毕竟心软,又是自家产业,说不得亲力亲为,让小厮们抬着,几家几府的四处转悠,无论什么难处,到贾珍手里都能一一处理妥当,还顺带开辟了几处财源,比如教导银蝶,偶然又发明几个什么露啊,霜啊什么的,生意非但没有亏本,反而更加红火。
这日,贾珍拄着根拐,来到尤氏院内。彩屏、彩凤扶着他里边坐下。尤氏怀抱着小贾菽哄他睡觉,见贾珍过来,就把贾菽交给奶妈小心抱着,笑道:“亏得老爷还记得这里,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我这个黄脸婆没人要也就算了,难道连亲儿子也不要了?”
贾珍暗道这女人有了儿子,果然腰杆都挺直了。当下也不计较,说道:“这些日子咱们和平原侯、景田侯,还有锦乡伯这几家商议着,盘下几个铺子,专卖南北的新鲜玩意。原本也只一时兴起,他们几个纨绔撺掇我入股,不过是想骗我一些银子罢了。但你知道我这人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出个名堂来,少不得替他们仔细谋划,昨儿还遣人去了扬州。当年家里监造海舫,还有些门路。”
尤氏知道贾珍忙的都是正事,便收起小心思,从彩屏手中接过茶盅,递到贾珍手里,“老爷,如今家中颇有结余,不似往年艰难,况你身子还没好,本该在家中修养着,有什么事情,吩咐蓉哥儿去办吧!偏你又不放心!”
贾珍喝了口茶,端在手中,“一点小伤不碍事。只怕我到处走走好的还快些。”不防彩屏硬从他手中接过茶盅。
“我还要喝的!”贾珍朝彩屏说道。
彩屏仗着自己是大丫鬟,把茶放在几子上,去逗小菽儿去了。一边的彩凤都笑出声来。
尤氏见怪不怪,只劝贾珍道:“知道您闲不住,但您是家中的顶梁柱,凡事不能轻忽了,想想菽儿,还有你的几个小妾,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能靠谁去?”
贾珍看她举止娴静优雅,一袭粉色褙子,竟比往日更添了一分风韵,不由赞道:“夫人越发的美了。”
尤氏被看的面红耳赤,掰着手指数落道:“再美也美不过你的小妾们。且不说回家去的可人,银蝶和二妹水灵的能掐出水来,还有三儿和晴雯这对丫头,模样儿标致,早晚都是你的房里人。我算什么?”
贾珍笑道:“她们如何与你相比?所谓端庄清丽,气质绝伦说的就是你了。”
尤氏红晕未退,“尽捡好听的糊弄我。我岂不知自己的斤两?左右不碍你的眼罢了。”
贾珍上前拉着尤氏的手,“怎么是糊弄呢?我说的是真心话。更何况家里头多亏夫人操心,才免了我许多烦心事。”
“阿弥陀佛!”尤氏朝天稽首,“可担不起操心二字。只怕我行事太过恶毒霸道,伤了某人的心头肉,还要请老爷责罚呢!”
贾珍失声笑道:“你呀!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贫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晴雯性子倔强,又心直口快,丫头婆子们多有挨她骂的,平白得了一个夜叉的名头,其实她没有坏心肠,也没有恃宠而骄。那日,我见她眼泪汪汪的,便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迷了眼,硬是没说你教训了她。”
尤氏闻言便冷了脸:“她敢在背后告状?”
贾珍忙解释道:“她可一个字也没说,都是我打听的。照我看来,你时常教训她一下,也是好事。家中要有一个人能降的住她,免得她飞天上去。”
尤氏哂笑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教训她,偏让我做恶人?”
贾珍讪笑:“我哪里舍得?”
“早知道是这样!”尤氏横了贾珍一眼,“以后我教训晴雯,还有三儿的时候,您可不能心疼!”
“好,都依你!”贾珍点点头,又添了一句:“她们还小,也不要太过了……”
眼见尤氏面色渐黑,贾珍才改了口:“总之,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
尤氏幽幽叹道:“也不见您当初这么待我。”一股幽怨之气迎面扑来。贾珍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听黄总管说,今年收成不错,十几个庄子,只一两处报了旱涝,竟比去年大好了!”
尤氏冷哼了一声,方收拾心情,接口道:“前儿妾身到那府里串门,听凤丫头算计,他们拢共也只这么多,比旧年还少了两个庄子,担心年底支应不过来,要挪动官中的银子偿补。竟比咱们差多了!”
贾珍听了,撇嘴道:“凤丫头虽是个精明强干的,但毕竟做不了主,又在内宅。那边大老爷一味享乐,二老爷一味清谈,琏兄弟难撑大局,宝玉太小,又惯在丫头队中混。一家子只顾眼前不知节省,又没个进项,恐怕以后还有的偿补呢。哪能和咱们比?”得意之色现于言表。
尤氏不由得掩嘴而笑,“是是是,您英明神武,却不知当年是谁把城外的庄子典当出去的?”
“呃……”贾珍面上僵硬,不悦道:“那也是事急从权……”
尤氏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明显不相信。贾珍轻咳一声:“当年是有些孟浪了。”那时的贾珍不是现在的贾珍好不好?只这话说不出口。他有些恼怒的瞪着尤氏,以前温柔和顺的东府大奶奶哪里去了?他跺了一下脚,腿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疼。
尤氏也不为已甚,忙收起笑容,在他身旁蹲下,轻轻按着他腿上的伤处。“老爷,妾身和你说笑呢,动了伤口可不值当。”
贾珍索性躺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从鼻腔哼出声音来,“就是这里,再给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