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就像很多年前,还是个小男孩的自己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时那般畅快。
说实话,男孩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实在的成功体验。
他居然有些怀念。
在与工作混熟的同时,男孩和女孩也慢慢熟络起来,有许多个夜晚,来店里光顾的客人不多,可以给两人空出一些时间聊天。
此时的男孩不再是最初那般拘谨,他已经适应了与人面对面交谈,而那些偷来的体验成了充当谈资的宝库,供男孩从中挑出最有趣的给女孩讲,逗得女孩止不住地笑。
男孩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模样,于是他挑了更多精彩的一天给女孩讲。
女孩也听得起劲,双眼里映着男孩的身影,闪闪发亮。
“看不出来啊,你以前的经历那么有意思。”女孩打趣道。“命运之神真是优待你,让你一个人过得可以顶好多人一辈子了。”
刚刚还有很多话讲的男孩突然哑然。
他不敢告诉女孩,这些见识和体验其实并不属于他,全是偷来的。
之后男孩不再多言,两人略有些沉闷地度过了剩下的晚班,在下班后独自往回走的路上,男孩脚步缓慢,心下茫然。
回想过去,他的人生被偷来的一天天填满,就像一本厚厚的相册贴满了漂亮的照片,记录了无数个最特别最精彩的瞬间。
可倘若拿掉这些相片,相册本身,一片空白。
无论偷走多少别人的一天,男孩都偷不来真正的家人,偷不来真正的朋友,也偷不来任何真正的才能或是情感。
在他不必再隔着别人目光去注视女孩的同时,女孩双眸中的倒影,却不是真正的他。
那只是他用偷来的人生碎片拼接起来的假象。
男孩停住脚步,仰望着被乌云笼罩的夜空,发出一记无人听见的叹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切似乎都和先前没什么两样,除了男孩变得愈发寡言,还有就是这天夜里下了班,男孩主动提出陪女孩走一段夜路,因为附近接连发生了好几起深夜劫案,不太安全。
冗长而沉默的同行总是令人尴尬,男孩决定还是跟女孩聊天。这回他没有提什么过往经历,而是跟女孩说起了一个小故事。
他说在某个虚幻的世界里,每个人的一生就是踩在没有尽头的河水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捞起一堆堆毫无价值的河沙,辛劳又枯燥地筛选晾晒,指望自己能从中淘出很少一点金砂来。
“为了少的可怜的一点金砂,就得忍受整整一生的琐碎无聊。”男孩向女孩苦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这样的徒劳,如果是你,会不会选择从河里跑掉?”
最后手中没有河沙,也没有金砂。
就像他一样。
女孩没有立即回答,思索了许久之后,摇头道:“我不会逃跑。”
男孩依然皱着眉头,握起手心向女孩示意:“就为了那一点点金砂吗?它们可能单单一只手就能握住。”
“如果非要在意能握在手心里的金砂分量,当然只有一点点。”女孩也握住手心,随即松开手指,朝天空方向做了个挥洒的动作,“可要是我把它们洒进夜空,那我就能拥有一大片星星啦。”
说完,女孩轻松地笑了起来。
男孩注视着她被星光照耀的笑颜,复杂的心情不知不觉也跟着释然。
在认识女孩之前的许多年,他是个偷走许多人宝贵一天的小偷,自以为是地俯视着世间,觉得普通人只能活的庸碌平淡,像是徒劳无功的淘金者,被人生琐碎牢牢困住,最终只能淘得微不足道的金砂,很不划算。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每个认真生活的人,最后都能将手里的金砂撒进夜空,拥有一大片璀璨的星星,倒映在记忆的长河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就这样看一辈子,也不会生厌。
之后几年,男孩和女孩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即使是在他们因为因各自的际遇离开了原来的城市,相隔很远难以见面,这份友情也没有中断。
男孩时常给女孩写信,告诉她自己在新落脚的城市又认识了什么有趣的人,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还有他现在所在的话剧剧团又上演了什么新的剧目,自己扮演了什么好玩的角色。
没错,漂泊许久之后,男孩成了一名话剧演员。
他并非科班出身,却能将不同角色扮演得娴熟自然,打动人心。这种惊人的天赋为男孩谋得一份表演的工作,让他能跟着剧团天南地北地巡回演出,体验这个世界的广阔。
男孩在舞台上诠释不同角色,展现他们生命中最精彩的那一部分。
但这和偷走别人的一天,仅仅作为旁观者观看是不同的,他会在这个过程中学到切实的技能,交到投缘的朋友,属于男孩的所有体验都是真切的,踏实的,一点点填满了他曾经空洞的生活。
这其中也有数不清的无趣与繁琐,重复和挫折,随便挑出一两件来,都比他当初在便利店里所做的尝试难上许多倍,男孩没有退缩,他会在繁星满空的深夜里坐在窗台前,提笔给女孩写信:“这段日子不太顺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