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
从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灰白,戴着眼镜,他小心翼翼地按照提前打探好的路线行进着,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没过一会儿,他来到了关押舅妈的柴房前,打开了门,一股积郁许久的臭气扑面而来。
男人没有掩鼻,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没想到曾经一个风华正茂、青春逼人的女孩,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舅妈看到男人,猛地张大了嘴巴,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男人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发声,两个人就这么抱头痛哭着,却只敢流泪,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哭了一会儿,中年男人用钳子剪断了铁链,扶着一瘸一拐的舅妈直奔面包车而去。刚上车,司机就立刻发动了车子,想赶紧离开这儿。
汽车开出没多远,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她赤着脚,像风一样奔跑,哪怕脚底被砾石磨的全都是血,她也毫不在乎。终于,她追上了面包车,拼命地拍打着车门。
舅妈转过头,看到了在车外狂奔的瞎眼婆娘。她急忙道:「停车,这个姑娘是跟我一起卖到这里的,我要带她出去。」
车子停了下来,瞎眼婆娘上了车,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在大洪水来临之时登上了诺亚的方舟。
两个受尽折磨与蹂躏的女人,在诺亚方舟上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但她们高兴的太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瞎眼婆娘耽误了时间,或者是村里的人早有防备,总之,面包车还没有开到村口,就被拦了下来。好几个拿着铁锹的村民逼停了汽车,用力敲打着车窗,气势汹汹地喊道:「下来!下来!」
中年男人见状,急忙吩咐司机道:「快,开车,千万不能停,冲出去!」
但司机不敢再往前开了,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走到面包车前,就地躺了下来。那意思很明显:想走,就先从我身上轧过去。
瞎眼婆娘急得大叫:「轧过去!轧过去!」
可司机哪里有胆?他只能熄了火。
他们万万没想到,为了防止被卖过来的女人逃出后洼寨,这些村民早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善的防备机制。此刻面包车被前后夹击,插翅难逃。
车子被拦下来之后,村长带着保安队也赶了过来,队长就是那个叫常栓的秃头。常栓看到瞎眼婆娘,气得仿佛要吃人一样,狠狠拽着她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她拎到了身后。
三舅也闻声赶了过来,将舅妈从车上拽下来,二话不说,先是一耳光扇了过去,直接抽的舅妈瘫坐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见状,急忙上去护住舅妈,怒吼道:「你想干什么!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她是我媳妇!」三舅嘬着牙花子问:「你又是谁?」
「我是她导师!」
「导师?」
「她是交大的核反应堆工程学博士!被拐卖的时候,还承担着两个『八五』、『九五』攻坚项目,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她能顺利毕业,完成项目,会成为核反应建设领域的一流人才,甚至可以凭这个成就问鼎诺贝尔物理学奖!可在你们眼里,她就只是一个生育工具,一个用来生孩子的机器,还被你们摧残成了这个样子……」男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涕泪横流,「她的父母因为伤心过度,都已经去世了,死前还一再嘱咐我,如果有希望,一定要找回孩子,可他们怎么能想到,自己的姑娘已经被你们弄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什么核反应不反应的,她是我花了两千块钱买来的,就是我媳妇!她要敢跑,我就往死里打!」三舅指着男人说道:「你给我松手,要不然连你一块打!」
这时又从车上下来两个穿制服的人,说:「我们是属地的打拐办工作人员,这两个女人,我们必须要带走。」
村长站了出来,挡在两名工作人员面前说:「人你们不能带走。」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有结婚证,是合法夫妻,政府都承认的。」
「结婚是需要自愿的,你看她们是自愿的吗?」
「那也不能带走,有证在,你们就别想动她。」
「我警告你们,拐卖妇女可是犯法的,你们都要负法律责任!」
「犯个屁法!」一个后生叫起来,「我妈就是买来的!她犯法了吗?她犯了什么法?」
打拐办的人拿出手机,说:「我们来之前,已经联系了当地派出所,你们最好立刻放人,否则后果自负!」
「派出所?」秃头常栓大笑起来,「派出所所长二噶子就是这村里的人,是我表哥,你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打拐办的人面色一变,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通了,可对方「嘟嘟」响了几声,竟然给挂掉了。
常栓见状,得意地笑了:「别说派出所了,今天你们就是把天王老子找来,也不好使!」
打拐办的人兴许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无奈地收起手机,又道:「这样吧,你们买女人花了多少钱,我们加倍赔偿,人先让我们带走,行不行?」
「当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