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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了,风势没有减弱,越来越冷,烟花也看完了,大家熬不住都要回家。
临下去之前,我们问小云的新年愿望。
他平常不爱说话,大家不问,大概自己是不会说的。
结果他说和我一样,吴发财和范小还以为他上了学,能作两句诗什么的,对他的回答稍显失望。
不过吴发财还是摸着他的脑袋,说明年有钱了,给他搞套更好的衣料子,范小也说大年初一给他单独做一个小糖人。
夜里睡觉,阿爹阿娘都睡下了,我和小云轻手轻脚烧了水洗脸。
他拉了拉我的袖子,忽然说:「宝儿姐,刚才发财哥不是故意哆嗦的,他在你后头,给你挡风呢。」
我端着木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我……不知道。」
小云踮起脚,将水盛到盆里,默默地兑凉水试水温。
我从这一刻开始发现,小云不一样了。
哪里变了呢?我说不出来,好像哪里都变了,只是我太迟钝,身边的人都在变了,我一个也不曾察觉端倪。
他拧干了毛巾递给我,黑沉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我,有点难过的样子。
临睡前,他将小床让给了我,自己光着小脚爬到鼾声大作的阿爹身边。
他回过头来,悄声问:「你嫁人了,还跟我们住一块儿吗?」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想过。
我敷衍地笑,催促他赶紧睡,说:「等你长大一点我再告诉你。」
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其实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了。
甚至没有必要告诉他,因为那是我们和他在一块儿过的最后一个年。
往后的那些年,他都在那团我们触不可及的瑰丽烟花的中心,每年都可以站在最近最好的位置,一个人看最美的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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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十一年的冬天,大年初一。
我还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享受着一年到头难得的懒觉。
好像这大半年在绣坊里做活当学徒的苦日子,全都是做梦一样。
灶房里劈里啪啦挽柴烧火的声音,听着就觉得干燥又温暖,那是阿娘起床做早饭了。
隔不到片刻,外面米粥的香气就飘了进来,无声地唤醒我睡了一夜的胃,咕咕地叫嚷。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更紧了,闭着眼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