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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宴戈,你说谎,你骗我,你没有来。
赞者开始唱礼,玉夫人伸手要去拿那案上的钗子。四座的贵客因为即将见证礼成而蔓延着喜悦的氛围,上首的父母也渐露微笑。
行礼的正堂大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远归的青年披霜带雪,四座皆惊。我猛然转过头去,连指尖都在颤抖。
谢宴戈的残破铠甲上雪和血混在一起,隐约里有风沙磋磨的疲惫。他背后是漫天的风雪,大风吹着雪在他的足边旋转。一双眼淋了风雪有如寒星,现下浅露了一点水光。他长身玉立,唇边沾了星往日漫不经心的笑,放肆得像风。
「听说姜家小姐今日及笄,特来送礼。」
他朝我走过来,每一步好像都踩在心尖上。边上好像嘈杂起来,他们这才从谢小将军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消息里反应回来,可算是喧宾夺主了。可我都听不见了。
谢宴戈在我面前停下来,我的眼睛发涩,真好,你还在。他不在的时候我有许多许多话想说,写成了信又不知道往哪寄,如今人在面前了才发现无话可说,只静静地说了句:「啊,你回来啦。」
谢宴戈冲玉夫人行了礼,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发钗,轻轻地「嗯」了一声,极温柔地帮我簪上,一寸寸推入发髻,及此,礼成。
他又蹲下来,从靠近胸口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小囊,他身上脏破不堪,唯有这个鲛丝织就的小囊还完新干净,我握在手里,是温热的。
「姜琇。及笄长乐,岁岁长乐。」
我望进他极黑的眼底,我感觉我要落泪了。
上首父亲早已从惊中恍悟,从座中禁不住起身,也管不得他替我簪笄不合礼数的事了。
谢宴戈笑着冲他作揖:
「太傅,谢恰侥幸从沙场逃生,千里回京仪容不堪,劳您多见谅。稍后还需进宫面圣,便不在此多留了。」
父亲到底也是为官多年的。
「回来便好,便好。你且去面圣要急。」
谢宴戈话头一转:「还有一事要告知:谢在沙场险些丧命,幸得一女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相娶为好。与令爱之婚约,到底是某高攀,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
这门亲事,便就此作罢。
他一揖到底。
我猛地抬头。
什么都听不清,旁边的人轩然大波,从「谢小将军从沙场回来」到「姜琇被退婚」前后不过一炷香。我看不见父亲雷霆大怒,听不见周围吵闹,我只觉得灵台混沌,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从小按着贵女标准长大,是他那样放肆的人最讨厌的规矩模样。我一直心存侥幸。
我没想到这样发展。
他淡淡地对父亲的怒气道歉,但是看得出心意已决。他与他人情投意合,在那些我为他性命辗转难眠的夜里和他人花前月下,在我为自己的固执同整个家族违抗的时候为别人遮风挡雨。
我感觉我的血液一寸寸地冻结,穿着华服繁钗的身躯仿佛盖上了风雪。我好像想要扯住嘴角弯上一个最好的笑,却动不了,玉夫人把我护在怀里,不忍心让我再看再听,好孩子别看。
我知道他说退亲后从没再瞧我一眼,我冷得发抖,是不是门开得大了,雪已经吹到我的裙摆啦。
他和父亲告辞,父亲砸了杯子在地上让他滚。他路过我的身边,黑色的披风和我八幅的湖色裙摆短暂相碰,白色的雪轻滚,他没停,一瞬也没有。
他路过了我,重新回归到他的风雪里。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他。他在全上京的贵人们面前,退了我的婚。
谢家的赔礼一抬抬地送到了府里,诚意很足,里头的东西珍贵程度与平常王孙的聘礼也不遑多让。我一眼都没有去瞧过。
庶妹姜珍在与我闲聊时无意中多说,彼时我正作画,长绢铺展开,墨色渲染出一副春日模样。
「里头的珠子最不济也有龙眼那么大,那缎子就像是天边的云彩一眼耀眼。」她忍不住啧啧称赞,「不知道是多少年存下的宝贝。旁的不知晓的人还以为是送了极珍贵的聘礼来。」
我手上无端一颤,大滴的墨滴落下来,晕染出一块狼藉。好好的一幅画,竟是这样毁了。
姜珍年纪小,却也自知失言,知道是勾起了我的伤心事,很是懊恼。
我闷咳两声,淡淡地说了句无妨。
牖窗外的雪霁了,只有零星的一点在飘。
半年前那场大战,谢小将军身先士卒,单带精锐率先深入敌方腹地,燃军草点营地,甚至单枪匹马地取敌将首级,里应外合地赢了这一场大战。当时传他死讯的时候,诸人还可惜一代名将初露锋芒便陨落,现在他平安归来,荣耀只会高不会低。
我听说啦。他如今盛宠优渥,年纪轻轻也已经是职位不低,出身于世袭的武昌侯府,真的是封无可封。圣上便着眼于谢宴戈带回来的那个孤女身上,御笔一点,她已经是个有封地的县主了。日后成婚,也勉勉强强算是门当户对。
我收拢了画卷,从喉咙里又溢出了些咳嗽声。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