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日日前来清扫,桌面没什么积灰。
周青斐的书房本来是没有什么物什的,不过一套桌椅,一方硬榻和一列书架。后来我常常出入东宫,周青斐又喜欢让我陪着,他在书房里处理奏章,我就坐在一边无聊地撑着下巴长吁短叹,后来他陆陆续续搜集了些泥人、九连环供我打发时间,书架中间的一排也被他清出来给我放了满满的话本子,花花绿绿的封面掺在一堆《论语》、《兵法》里别提多突兀了。
话本子看久了便想小憩,周青斐怕硬榻咯着我的腰背,又将那榻上铺了数层软被,后来我又嫌弃书房里冷冰冰的没个生机模样,他又打外面搬来几盆花草。
就这样一点点添着,原本空荡荡的书房竟变得满满当当。
我清了清嗓吩咐候在外面的宫人,「将太子以往那件攒着金线的蛟龙冕服找出来。」
他穿这件冕服最是好看,我曾笑着打趣说穿着这身衣服满京走一圈,街上的姑娘都能瞧直了眼。
衣服轻轻被宫人放在榻前。我抬头瞧了两眼便去摸索桌前的暗格。
「哗啦」一声将暗格打开,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九连环。
我随意拿起一个解了起来。
等解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
我没回头,继续解着九连环。
他停下来,熟稔将我环在怀里,闻着熟悉的龙涎香,我解九连环的手一个劲颤着,后来直接握不住了,我抖着将九连环放在桌子上。
那双大手从我腋下穿过,一只拿起九连环,一只攥住我的手朝九连环摸去,「小乐宁怎么又没解开,哥哥不是教了你许多次吗?」
我咬着嘴,眼泪含在眼里打转转,「乐宁学不会。」
「那哥哥再教你一次。」
如以往那样,他攥着我的手去拆解九连环的暗扣,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九连环静静摊在桌子上。
我没忍住,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他轻轻拍着我的脊背,「都是辅佐幼帝的人了,怎么还哭呢?我的小乐宁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我也不行了。」
他笑着亲了亲我的鬓角,「小乐宁该开心的。」
我摇摇头,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瘦了许多,脸色带着三分孱弱。
我想起什么,一把将他的衣襟拽开,胸口明晃晃有两处疤痕,一道靠近心尖,想来便是我吩咐人射出的那道箭痕,一道稍微靠下,疤痕久远,想是上次在北疆受的伤。
我凑上去用唇碰了碰心尖那道疤痕,「疼吗?」
他苦笑,声音有些虚渺:「怎么不疼呐,疼得心都要碎了。可是想着还没见你最后一面,就咬着牙生生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