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去瞧张二牛,张二牛摆摆手,说别理他,他比我还怂,这么好的甲这么好的枪这么大个头,我见他的时候他就只想着装死,装失忆,以为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了,放屁!
这话说到一半,张二牛又骂起自己来,他说我也没好到哪去,我也怕死,也怕不安逸,怕真跟老崔那家伙一样冲到城门口埋伏,屁事干不成,还尸骨不存,老子从军小二十年,就是因为怂,才活到现在……
岳飞忽然道:「故乡沦亡,生灵涂炭,既为武人,不该惜命。」
张二牛被岳飞一下噎住。
还是那姑娘忍不住反驳,说二牛哥是为了我,我兄长为了救二牛哥而死,在那之前二牛哥也是不惜命的,是为了要护我回家才……
「跟你没关系。」张二牛挥手打断那姑娘的话,从榻上坐起来,瞪着岳飞,「你是叫岳飞是吧,你凭什么说我啊,你不怕死你倒是上啊,你怎么不跟老崔他们去呢?」
岳飞睁眼,望着张二牛正要说话,门外猛地响起了金戈之声。
那是吴军派来了数千人当先入城,控制城门街道,排查有无胆敢反抗的汉将埋伏在城中,然后就查出了曾经找张二牛一起去城门的老崔等人。
当然,还有更多其他的人。
刀枪撞在一起,张二牛扑在窗前,脑袋重重磕在窗棂上,流下跟老崔一样的血。
吴军人多势众,不过片刻的工夫,老崔等人就被擒了,就跪在那,跪在张二牛触目可及的地方,跪在城门口,仿佛要迎接吕蒙的到来。
张二牛咬牙切齿,他似乎根本没发现磕破的脑袋,他说不是在开庆功宴吗,吴狗不是在拉着糜芳开庆功宴吗,怎么又想到来排查江陵城的!
那姑娘也哭,但她没多说,只默默从后屋里抽出把刀,随时准备递给张二牛。
或者跟张二牛一起冲出去。
岳飞心中暗叹,他自小就把关羽作为此生目标,当然也知道是虞翻劝谏了吕蒙,庆功宴可以先不开,排除江陵隐患比什么都重要,这才扫清了江陵的埋伏。
其实知道与否,对岳飞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他初来乍到,还分不清是梦是幻,又是北地白身,放眼江陵,无一人认得他,他也没法收拢这些敢战之士。
那就没办法了吗?
当吕蒙跟糜芳在马上并肩而来,说说笑笑,东吴大军在远方逐渐逼近的时候,岳飞又一次对窗边的张二牛开口了。
岳飞说,其实你从不怯懦,你当然也知道收留我是一种冒险,可是收留了我,至少你就能对自己有个交代,交代说关公,我不是那么贪生怕死,我始终还是救了人的。但这对你而言又还不够,你总觉得应该为关公赴死,同时还能照顾好兄弟的妹妹。
张二牛懵了一下,扭头,不知岳飞是怎么看穿他的。
岳飞望着他,目光里都是唏嘘,像张二牛这样的人,他此前已见了太多,他说其实你不必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忠人所托,救人于难,即使关公来了,也会称你一声义士。
「义士,你的事已经做完了,我喝了你们家的这杯水,其他事就由我来做吧。」
这时,吕蒙跟糜芳刚刚踏进江陵城门,吕蒙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在笑,无论是不是背盟偷袭,无论是不是趁关羽猛攻他们共同敌人曹魏的时候来摘果子,那都不重要了,自己终究是大败了关羽,过几百年,人们也只会说是关羽有勇无谋。
吕蒙很开心,糜芳也很开心,他身为一国国舅,不过是在军械库里倒卖了些东西,关羽一个外人就敢不依不饶,那自家还当个屁的国舅,东吴给的可太多了。
两个开心的人自然也没有注意,有一个来自九百年后的英雄饮罢了一杯水。
岳飞脸上又涌起笑容,是梦也好,是幻也罢,我已然是那般结果,如今再有一次机会,我偏要救关公于荆州,叫卑劣的,投机的,奢靡的,滥杀的,统统付之一炬。
对着张二牛和那姑娘错愕的目光,岳飞洒然一笑,说受尔一杯水,为尔斩敌酋!
自后门转出,西风萧萧,岳飞提枪上街,踏入汉末三国!
西风吹老梧桐树,街边还站着三排东吴士卒,岳飞来到街边的时候无人问津,直到他越众而出,枪杆轻敲,单臂擒拿,又趁吴军合围之前一记铁山靠撞到城门之前,才引出来万众瞩目。
无论是城中的百姓与汉军,还是正准备进城的吕蒙与糜芳,乃至这二人身边身后影影绰绰的数万兵马。
都把目光落在岳飞身上。
岳飞不动如山。
张二牛人都傻了,这些目光的重量要是砸在他身上,能把他当场砸得瑟瑟发抖,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岳飞这会儿出去是为了什么,斩什么敌酋啊,人家几万人,你以为你是关公啊,还能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即使真是关公在此,没人策应,没有快马,你凭什么出手啊?
无他,凭一腔意气尔。
当岳飞孤身一人,横枪站在吕蒙身前的时候,吕蒙也不能视若无睹,他没去问麾下怎么有漏网之鱼,他也盯着岳飞。
望了片刻,吕蒙忽然一笑道:「这位兄弟是有话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