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睛却更亮,风从城门洞里如九环大砍刀飕飕刮来,岳飞脑海深处,南宋大理寺里的那盏孤灯宛如落在这道风里,孤灯陡然炸开,炸成漫天的星辰,满天的光。
此时此刻,岳飞已近吕蒙十步。
岳飞扬声大笑,目中湛出融化照彻千山风雪的光,他道:「鬼蜮小人,接我一枪!」
这声大喊从城门洞里远远扩散出去,数万吴军都下意识停住了,整个江陵城也顿住了,所有的目光都望向那里,望向天地之间最璀璨的一枪。
这一枪倒映在吕蒙的瞳孔之中,溅落一地的不可置信,一地的淋漓鲜血。
建安二十四年冬,白衣渡江的吕蒙被岳飞一枪刺于城门洞中。
回首挑枪,岳飞又将正在逃亡的糜芳连人带马掀翻在地,补枪扎穿。
有那么一时片刻,无论是汉军还是吴军,都呆在当场,茫然望着这位杀穿几百号人,阵斩国舅与大都督的白身小将。
那一日,老崔挣开束缚,又一次号召起了旧日袍泽,张二牛骂了声娘,眼泪跟煮沸的面条一样滚在脸上,他打发姑娘去马厩把马都放出来,自己提刀去为岳飞助阵。
感念关羽恩德的上千人在几万吴军的连番攻打之下只剩了五百人,终于撑到乱马踢踏而来,岳飞翻上白龙驹,目光如铁,带五百骑兵假意向西突围,调动吴军追击之后又猛然向东。
吕蒙死后,吴军虽还能猛攻江陵,诸将都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功,却也只是凭各自部曲为战,没人能对大军如臂使指。
遂被岳飞拦腰冲破军阵,五百人纵横向东,带着吕蒙与糜芳的头颅,闯出江陵城。
·3
几个月前,关羽从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汉水风平浪静,两岸山川还是萧瑟一片,跟关羽以往在荆州过的每一个冬天都大同小异,只是再没有一个冬天是他威震华夏,也没有一个冬天是宣告他彻底丢失了荆州。
关羽提刀立在船头,眯眼瞧向东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叹息。
关平从舱里走出来,他倒是想学自家老爹不动声色,可眉目间还是染了霜,一看就是消不去的忧愁。
他说爹,陆逊又来信了,还有许多弟兄的家书也到了,还要给弟兄们看吗?
望着江上的半壁残阳,关羽不答,只问陆逊那小子又说了什么。
关平顿了顿,说他想请您回荆州,谈谈江陵的归属。
关羽冷笑一声,说事已至此,竖子安敢欺我!江陵已到了他们手中,还有什么可谈,送了这么多封家书,攻心之计已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是想要关某这条性命,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拿!
关平忍不住了,他说爹,当初我们为何不走呢?直接弃船登岸,走西北去上庸,有何不可?
关羽默了片刻,右手无意识拍着栏杆,拍了五六下,才转头对关平道:「这是为父之失,知道吕蒙白衣渡江后再南下,本就已经迟了,为父想从汉水南下,图一个用兵神速,想在吕蒙攻下江陵之下赶回,也没想到陆逊已经夺了城池。所以便没防备陆逊的使者,前一次那个使者前来,已经送了不少家书,军心已渐渐不稳。只是那时我犹自不信,我想为什么是陆逊写信,为什么不是吕蒙那小子来跟为父谈,我还想江陵如此坚城,陆逊凭什么攻得下来,糜芳又为何没有半点消息?」
「汉中王与我情同兄弟,以荆州托付于我,这么多疑点,我又如何能不去看一眼,便匆匆北逃?为父一生,不负信义,若是这样就逃回成都,又有何面目去见大哥?只是这般耽搁之下,即使派去的人知道江陵已陷,三军都到了荆州,大半都想回江陵看看,你我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关平闻言久久不语,半晌后才长叹一声,冲关羽施了一礼。
抬头时,关平已红了眼眶,他说今生能与将军为父子,是平一生之幸。
关羽斜眼望他,挥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说哭什么哭,为父还没死,这世上无论是谁想杀为父,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关平听话,关平就不哭,但他也没笑,就跟在关羽身上望着他。
关羽皱眉,说你别在这站着了,去告诉弟兄们,等弃舟登岸,经过江陵时,想回家的都不必怕,我放他们回家就是。
关平:???
关羽望天道:「这些弟兄随我背井离乡,水淹七军,大破曹魏,几次死里逃生本就不易,如今江陵既失,月余之后粮饷将近,何必逼他们与自家家眷兵戎相见?真要强留他们,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关平无话可说,关平只能听令告退。
只是临走的时候关平又回首看了一眼自家的老父亲,这位曾万军从中刺杀颜良的大将,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的大丈夫,双鬓也染了霜,身影固然还很伟岸,但不久前的箭创也会让他站久了就有些踉跄。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关平抹了把泪,再次去传令了。
其实有时候关平也会想,或许父亲总是正确的,没人能杀得了自家这位攻无不克的大将军,他说让弟兄们回家,大大方方告诉袍泽,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