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翁青尘来看她,握住她的手,问她怨不怨。她病得糊涂,眼泪滑过眼角,瞬间浸湿了枕巾,却仍小声嘤咛着:「只要师父欢喜就好……」
翁青尘那时心头一悸,像被什么重重击中般,难以呼吸。
但奇怪的是,痛楚隔夜便忘,他对她虽有愧疚,却始终生不出情意,而那些愧疚也一天天淡去,直至漠然到视她为陌生人……
像是风一阵,那些穿过指缝间再也抓不住的岁月和情意,统统消散无踪。
这一年,葛衣情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生命却一夜枯萎。
鸿雁老去,笛声不续,故人不再。
12
来年春天,翁青尘与柒澜成了亲,婚礼极为隆重,成为了江湖中一桩盛事。
那一天,葛衣情睡在昏暗的小房间里,迷迷糊糊听到外头在放烟花,她挣扎着起身,却不小心摔到了床下,痛得倒吸冷气。
她想喝杯水,但茶壶里早已空空,这是整个千音峰最不起眼的角落,她早已被人遗忘。
一点点挪到门边,她艰难地推开门,恰一烟花当空绽放,美不胜收,绚丽得像在梦中。
但她却看不见,只能侧着耳朵,趴在门边细细地听,露出痴痴的笑容。
夜间风大,她没听多久便咳嗽起来,捂住嘴,一手粘稠,她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一年来她身体越来越差,翁青尘开始还会来看她几次,但后面许是事务繁忙,来得越来越少,直到再不曾踏入她栖身的小院。
无数个凄寒夜晚,陪伴葛衣情的只有那把青木盲杖,那把她曾亲手为师父所做的青木盲杖。
她一遍遍地摩挲着盲杖,感受着师父曾在上面留下的温度,凭此怀念与找寻着那些曾经的回忆。那些在外漂泊的两年间,和师父相扶相偎,相依为命一点一滴的痕迹。
她有时会怀疑,那两年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如今想来太不真切,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留不下,抓不住,梦醒时分,终究是了无痕迹。
翁青尘再次来到小院时,是与柒澜成亲后的四个月,而再过不久,葛衣情就要迎来双十生辰了。
当年初上千音峰的总角孩童,历经浮浮沉沉,一晃眼,竟已过去了十年。
然而,翁青尘来找她,为的并不是她的双十生辰,而是——
「澜儿有孕了,胎象却极不稳,请来的江神医说,要想母子平安……除非百药入池,寻一体质适宜者,投入药池,做成药人,吸收百草精华,供澜儿食之,才可保全她与腹中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