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轱辘压在并不是那么平整的官路上,时不时就在“骨碌碌”的间隙中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偶尔车轮下还会发出“哐”的一声响。
这毫无规律的行车声音中,夹杂着驾车人偶尔传来的吆喝声,这一切又与节奏稳定但相互交错的马蹄儿“嗒嗒”声混合成一片。
仅仅是听了整整一个白天,这规律中透着杂乱的声响就会让人生出烦闷感。
马蹄和车轮后扬起了些微的沙土,当一整队车马驶过时,那扬起的尘土虽并不高,但从后面望去还是像将整段路都覆盖在了朦朦的灰黄色中。
行进的速度并不慢,这样的环境下自是没人聊天说话,绝大多数人都带上了面巾,省的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也避免了真要开口而吃满口沙尘的尴尬。
又恢复了男装的皛梅头上包着带有齐家镖局印花的面巾,连头发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她骑着马,一个人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车队,听着耳边这些躁动的声音,心里只感觉出奇的平静。
已近黄昏,马蹄和车轮扬起的尘土在暖橙的阳光下被照的更为清晰,能看到飘在更高的细微沙尘,它们被夕阳所捕获,带上了微黄的颜色,像重重叠叠的弥漫雾气,又似被凤吹起的层层薄纱。
皛梅双眼眯起,只觉昏昏欲睡,人在马背上又不得不挺直腰板儿,跟着镖局的车队赶路。
这与他们师徒三人从青城骑马至凤城可谓大相径庭。
没有师傅的悉心照料,没有师兄的逗趣儿开心。皛梅在二十多个小伙子、大汉中间,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就算在来凤城的路上,师傅选择了贫困乡村最多的路段,一路也受了苦,但心里仍是开心、喜悦的。
此时的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是因为恍惚才如此平静……
自下麋鹿山那刻起,皛梅对这江湖的幻想都是建立在师傅、师兄是在自己身边的。
他们会一起徒步行走,看过一个个村落。
他们会一起纵马飞奔,在无人的官道上大声欢笑。
他们会尝过每个地方的美食,说这个好吃,那个不合口味。
他们还会与江湖门派切磋武艺,交到朋友。
有可能还会被卷入什么江湖争斗中去,赶在即墨哥前,打响麋鹿山的名号……
这一切,好像都实现了,但却又都嘎然而止。
皛梅想不明白,这一切是停止在了青城掌门被杀的那一夜,还是停止在了她用出献君剑法的那一刻,或是停止在了客栈里师傅让她先走的那一瞬间。
眼前,飞舞的尘土由橙黄转为橘红,有时那些微尘像描绘出了温柔的曲线,有时候又像是无边无际的散漫。
师兄写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四个字中,就有一个尘字,是最微小的土,在世间的每一处……
皛梅最终是听了师兄的劝说,也是听了师傅的安排,走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少白自是不能放心皛梅一个人上路,便又请求了凤城主帮忙。
凤澈在知道皛梅是郝万青的女儿后,对她的态度没有什么转变,但也算是尽了心,把她入京之事拜托给了齐震。
齐震平日里就为人豪爽又与人交善,也恰巧他们有一镖货物,就是从凤城运去京城。
如此一来,皛梅就跟在齐家镖局的队伍中前往京城。
这队人马是由齐承志带领,齐承志虽不如奇承安那般诸事操劳,但这镖还是要跑的。
齐承志话不多,完全没有他兄长齐承安那般善于交际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