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沙场的宿将都清楚,一切正面合战胜负的关键,都在于设法让己方武士突破对方的足轻阵型,同时保护己方足轻阵型不被对方武士所突破。
一旦被率先被突破,上策就是立刻鸣金收兵,退军止损,将伤亡停留在足轻的层面,避免重要成员的牺牲。
凶恶的妖物战斗力只会比一般的武士更强,杀伤力更大。
但若是出于不可撤退的地步呢?
那就只能投入己方的核心精锐力量,孤注一掷了。
救援织田信长,这对佐久间军来说,显然就是“不可撤退的场合”。
所以佐久间信荣会有亲自上阵的冲动,并不能解释成单纯的头脑发热。
家老寺西秀则代替了这位“少主”,带着武士们填充进入正在崩溃的阵型之中,抵挡住肆意妄为的妖怪们。
足轻们仍然纷纷倒下,不过局面变成了僵持。
有的武士——比如像寺西秀则这等大将,浑身闪着蓝色的幽光,显然也具备了超自然的力量,可以奋勇拔刀将妖怪斩杀于地。更多的武士是力战不利倒在尸骨血泊之中,但至少可以稍微支撑几招,不至于像韭菜一样被割掉。
佐久间信荣被拉住之后马上冷静了下来。
他意识到老爹还沉醉不醒,自己如果有所闪失,部队的士气必然会跌倒谷底。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可轻易以身犯险。
然而——
瞧见自家的直属武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佐久间信荣眼眶通红,既悲且愤,完全无法淡定。
“那都是我家的大好郎党啊!”
甚至忍不住发出如此痛呼与哀嚎。
足轻成片的阵亡与溃散他并不在乎,但直属武士的折损却心疼得不得了。
二者截然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是堪当大任的精锐足轻,在领主看来也是可以量产的。只需身体强健有胆气的农夫,给予优厚的温饱衣食待遇,提供质量合格的制式装备,通过两三年的训练和实战历练,不就行了?
但武士可不一样。
至少得是有三五十反土地的庄头地侍,才有能力让子嗣脱离农产,并提供最基本的物质保证,以供应专心习武所需。至于说寻访剑豪名师,豪购宝甲利刃,服食奇珍补药,聘用保镖陪练……那根本是无底洞中的无底洞。
从黄口小儿,到元服结发,最终成为一名足以担当战场中坚的武士,这需要十几年时间的积淀而成。
是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一旦某次合战折损过多,可能就没有机会再休养生息恢复过来了。
而且,除了军事精英之外,核心的武士家臣还要承担基层治安财税管理的重任,是大名深入民间的触角。
织田信长之父信秀曾经多次在合战中吃到败仗,折损数千士兵,不过骨架犹存,没过几年就缓过来。反之骏河的今川家在桶狭间只不过也是阵亡二三千人,但家主与大批核心武士被杀,马上就加剧衰落了。
佐久间信荣每看到有自己熟识的家臣倒下,心头都在滴血。
他竭尽全力施展自己从茶道中领悟的治疗术法,希望尽量减少伤亡。
佐久间家拥有约十万石知行,然而核心的直属家臣亦只不过百人规模,眼下一次就有一二十丧命的,可谓惨痛。
所幸没过多久,随着时间渐渐来到清晨,旗下另外两路偏师,从其他方向的城门逐步入场了。京都奉行所也按归蝶夫人所说的办法拼凑了一两千人赶过来。
增援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