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鸿看着沈锦年,浅淡一笑:“病好后,那十两银子花得只剩二两,我全部留给了救命恩人。等我赶到北直隶时,乡试已经结束了。我数年努力,一朝化为乌有。”
“当时我瘫坐在考场门口,那种失去所有的感觉,沈妹妹,你不会懂。”
杜鸿长叹一声:“我消沉了几日,最后,是饿肚子的感觉唤醒了我。我不得不振作,我身后无人,面前无路,除了想尽办法先活下去,我并没有别的选择。于是我就在北直隶呆了下来,想办法找个了坐馆的营生,一切从头开始。三年后,我参加乡试,中了举人,便带着所有的东西,又来到了京都。”
“这之后的事,沈妹妹也都知道了。”杜鸿温和的看着沈锦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我不知沈妹妹是为了什么烦恼,但我想着,人活一世,只要拼尽全力,即使真的达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想来也不会留下遗憾,更不会后悔。”
寒门学子的艰辛,沈锦年并没有深切的了解。杜鸿如今说来,一派轻描淡写,但沈锦年能够想象出他当时的绝望彷徨,只怕比她如今的,要深刻得多。
杜鸿的劝说,让沈锦年重新审视了目前的境地。是啊,要紧的是活下去。她想凭一己之力,改变沈家的未来,终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沈锦年一扫前几日的阴郁,沈家人自然觉察的出。杜鸿第二日果然将拓本送了过来。沈锦年心中烦乱时喜欢写字,杜鸿看了她近日写的大字,又指点了一回。林晚看在眼里,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林珏许久不来,沈锦年想着上次的不欢而散,也不好去林家找她。两个人在学里总也遇不上,林珏似乎休课了许久。问林晚,林晚也不知缘由。
没过多久,林二太太忽然上门来。
这是嫡亲的舅母,沈锦年自然要去行礼请安。林二太太见了沈锦年,就拉住她的手,满脸疼爱的道:“快快过来给舅母瞧瞧,这么久了也不知家去看看二舅母,可把我想坏了。”
沈锦年乖巧得任由林二太太拉着,笑道:“二舅母又哄我了,二舅母有珏儿姐姐承欢膝下,哪里想得起锦儿来?”
“好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你前阵子病中,二舅母担心的不得了,偏忙了点琐事脱不开身,就让你姐姐给你送点燕窝雪蛤来补补身子,今日倒还编排起我来了!”
林二太太装模作样的要打沈锦年,沈锦年装作一脸害怕的缩了缩:“娘亲快来,舅母要打我呢!”
“狠狠地打才好呢!”林晚笑骂了一句。
大家说笑几句,林二太太搂着沈锦年,道:“我今儿来,是专程来看锦儿的,珏儿那丫头太倔了,上次跟锦儿拌了嘴,小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过来。”
她看着沈锦年,叹道:“说来都是舅母的不是,没有考虑周全,那个许连城,珏儿跟我提了,我只想着先看一看人再说,竟全没想到要去摸一摸这个人的底。”想着家人回来禀报的事情,林二太太十分恼恨:“我只当读书人最多是迂腐些,想不到这个许连城,竟还是个品行不端的货色。”
“他自幼丧父,家中确只有一个寡母不假。他那寡母曲氏为了养活他,除了卖些绣品,还常跟三姑六婆一起,做些内宅的阴私生意。名声很不好听。许连城在私塾读书,倒还有些天分。只是因为家贫,那曲氏又不是善茬,也没人敢给他说亲。那曲氏常去城中一个朱姓大户家中走动奉承,相中人家家私,就打起了朱家大小姐的主意,给许连城和朱家小姐牵针引线,两人私相授受,定下了终身。”林二太太脸色冷峻起来:“朱小姐的父母毫不知情。那许连城入京春闱,许诺朱小姐高中之后必定衣锦还乡,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朱小姐一片痴心,还偷偷将体己赠与许连城。我派人回许连城原籍寻访时,正听闻朱小姐珠胎暗结,被父母百般逼问,闹得沸反盈天。那曲氏早已不在原籍,许连城也杳无音信。朱小姐名声尽毁,求告无门,几番寻死不成,只剩下半条命了。”
林二太太长长吐了口气,恨声道:“若不是锦儿提醒,谁能想得到那许连城内里如此龌龊?真要是亲事坐定,我好好的女儿,岂不就毁在这样的小人手里?”
林晚与沈锦年不知内里还有这些事,听得心里一阵后怕。林二太太爱怜的摸了摸沈锦年的小脸儿:“这一回,二舅母要承了锦儿的情了。”
沈锦年心中微动,道:“二舅母,珏儿姐姐的亲事,可有眉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