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说,“过段时间我就要辞职了,到时候你如果还愿意去齐丰工作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
裴修明要辞职?他怎么忽然要辞职了?我诧异地看着他,表示难以置信,“为什么要辞职?齐丰不好吗?”说实话,齐丰在a市称得上是龙头企业,当初对裴修明好歹也有知遇之恩,又是谭家的产业。他要跳槽,是闹哪样?
其实我感觉他的工资待遇已经是超高的那种了,要是我我早就满足了。
裴修明看着我筷子一松,原本夹着的鱼肉掉在了碗里,忍俊不禁,“浪浪,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待在一个公司的。更何况,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以后就知道了。”
当时我没想到他的话中有话,原来他已经将我规划到他未来的生活之中了。我却纠结在他要是跳槽的话,会去哪里?我欲言又止,其实我想说齐丰开给你的条件已经很优越了,关键吧,还是你未来老婆的大伯开的公司,这不是升职加薪指日可待了吗?
真是搞不懂裴修明啊,脑子里想的什么?而且都要走人了,干嘛还要在齐丰跟嘉禾之间插一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辞职也是一个想法而已,现在时机还没到。”他深邃的目光看着我,很认真地问,“如果我辞职之后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跟我吗?”
他怎么会一无所有?又逗我了。我对他的小手段嗤之以鼻,继续戳我碗里的鱼肉,“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跟过你似的。”
“你真逗。”他笑了,眼里却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
“你才逗。”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浪浪,我说真的。”他的眼里,是认真很期待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好像一道明媚的阳光照进我的心里,让我忍不住想告诉他最真实的想法。可是,我不能,我怕他取笑我。有谁说过,得到的东西太容易,就会不懂得珍惜;与其注定要被他遗忘,不如从未得到过。
我想了想,然后告诉他,“如果你一无所有,我会努力工作,将欠你的钱还你。这样你就有钱了。”
裴修明像是在听一个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眼中的温情随着这笑意渐渐冰冷。只听他轻蔑地看着我,说,“五十万,就能叫有钱了?”
我点了点头,“对于普通的工人来说,要攒二十年才能攒到五十万。”
“那你要多少年?如果要二十年的话,我们能等到那一年吗?”裴修明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他明明是在取笑我,我却不生气。因为强者取笑弱者,本身就有资本,而弱者若是生气只能让他快感翻倍。
我敛着情绪看他,说出了心底真实的想法,“我知道你很有钱,你认为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可能你认为我一辈子都赚不到五十万,但幸福感不是钱能够衡量的。幸福感,能让人的内心丰富而充沛,能让人积极地面对每一天。说实话,你是贫是富,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有钱,那说明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物质条件,而我虽然穷,我觉得自己内心的要求也不高,很容易就满足。所以就算你一无所有,我还是那个我。”
“你啊,”他继续给我夹菜,不爽地哼了一声,“多吃点,长点心吧。”
我知道裴修明为什么说我没心没肺,因为他觉得我对待什么事情都挺平淡的,其实他是不知道我只有在面对夏伟才的时候才会歇斯底里地爆发。而我面对他,纵然内心有千军万马惊涛骇浪,也只能装作面上的平静。
就像是大海,包容一切,不是因为太单纯,而是因为太复杂。我对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整体。
我垂下眼睛,看着精致的白瓷碗。
将情绪收敛好,告诉自己,其实没心没肺也挺好的,至少能少受点伤。
这时候,裴修明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低着头,胡乱地猜测着这个时候会是谁打他的电话。但我猜来猜去,答案只有一个。
他接起来,安静地听着,然后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而我却像个被抓现行的小三,有种突如其来的负罪感,让我坐立不安。
然后我问,“你要回去吗?”
“嗯。”
“浪浪,我们先吃,吃完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还没吃饱。你先走吧。”我看着烤鱼盘子下面的火光,竟觉得眼睛热热的。
“浪浪,你还好吗?”他看着我,有些手足无措。
“你走吧,真的。我……”我哽咽了,咬着下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浪浪,你乖乖的,行吗?”裴修明讲着,弯下身子来看着我,而我早就哭得泣不成声。我伸手胡乱擦了擦眼泪,手背湿了。
他抓住我的手,手指不断地捏着我的手掌心,“乖,别哭,我会心疼。”
“裴修明。”我叫了他的名字,他靠近了我一步。我忽然侧着脑袋贴着他的腰,抱他抱得很紧,扬起一抹倔强的微笑来,“其实我就是讨厌自己这样放不下。我挺好的,真的。求求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
我抿着嘴巴,闭上了眼睛,祈祷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周洁,你妄想走出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