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明冷冷地看着我,忽然轻蔑地笑了,“周洁,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还是说你自己魔怔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头有些慌张,但我很快又克制了下来。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拧紧了衣服的下摆。梁文骏说的没错,这世上的人,帮了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我是对我们之前的那段关系,认识不清了。
我松开手,站了起来,昂首说,“抱歉。我是有点高估自己的分量了。刚刚的话,你当我没说吧。”
“到我书房来。”
裴修明的书房隔壁,有一间暗室。我不知道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很实在的。真的,我对破坏你跟谭小姐的婚姻没有丝毫兴趣。我真的只是来借钱的。裴修明,借不借,求你给个痛快话吧。”距离他这么近,甚至能够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皱纹,甚至脸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都无孔不入、沁入我的四肢八脉,这种感觉令我抓狂。
裴修明沉默地看着我,想要将我一眼看穿。半晌,他忽然笑了,转过身去看着暗室里面的画,那是一副很老土的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落款人是他自己。
“周洁,我不懂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最好要的只是钱。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正确的想法,否则,我会让你活得很难堪。”
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冷笑,我看着裴修明,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可是刚刚碰到他眼里的光芒,我又畏畏缩缩地挪开了。裴修明冷冽地看着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怀里,身体一翻,我就被他按在了后面的书架上。他炽烈的眼光投进我的眼睛里,好像直直地射入我的心脏。
“我告诉过你,我们之间是约法三章的契约关系。上次是你说喊停的,行,我尊重你,给你选择的权利。但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干涉我的生活,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周洁,你能给我承诺吗?”
他的声音冰冷无比,这里的温度分明不低,我却像被西伯利亚的寒流吹了个彻底。呵,他警告我。
我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我见过潇洒的裴修明,见过狠厉的裴修明,见过狂暴的裴修明,却没见过这样的裴修明。他的指腹轻轻地扫过我的眼角,扫过我的唇,扫过我的脸颊,以一种怪异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这目光中没有一丝的温柔,全是冷漠。
“呵,裴经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因为我妈妈出事了,需要钱,所以来你这里试试的。我刚刚看到谭小姐的时候就知道我肯定比不上她的,她美丽温柔又大方,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你的幸福。或许你认为我很虚伪,又来找你骗钱了。但我只是做了一个女儿应该做的事情。以前我对于恶势力,从不敢反抗,但现在我并不这么认为了。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如果有人再欺负我的话,我一定会找他拼命的。”
裴修明沉声看着我,脸色也很阴沉。他像是在想一件难题,却怎么也解不开,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我对你的心路历程没兴趣听。”
哎,是你拉住人家的,我有没有要进这里面来。
“我就是想来借个五十万的,爱借不借,大不了我去银行贷款。”
“你去银行,能贷五十万吗?”他好像在听天方夜谭。
“裴经理,裴大哥,您要是不想借就直说。人家还等着跑下家呢。”我不耐烦地推开他。
又被他一把拉住,冷冷地问,“什么下家?”
“我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啦,你只是我认识的最有钱的人,所以我先来找你。在你这里借款失败,我当然要找下一家了,再见了。”
“等一下。”裴修明忽然跟上来,很绅士地帮我打开了书房的门。
刚开门,就看到谭思思站在门外,她看到我们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很客气地说,“聊完了吗?我煮了皮蛋粥,周小姐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
“不了。”我环顾了四周,再一次看了这个曾经住过一小段时间的屋子,笑了。我很诚恳地说,“裴先生,谭小姐,我真心祝你们幸福。我男朋友还在下面等着我呢,他一夜没睡,我得先走了。”
裴修明跟谭思思两个人送我到了门口,我非常友好地着朝他们挥挥手,让他们不要送了。
你瞧,我真的是太高估自己在裴修明心中的地位了。他这样的男人,随便招招手就有小姑娘过来,我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所幸,那一切都结束了。
今天过来了也好,他们的幸福,只会让我更清醒、更加投入于自己的生活圈而已。
我像是一只丑小鸭,被高贵的天鹅嘲笑,独自零落在草地里。老天爷好像是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忽然就下起了雨。大雨从头淋到脚,将我的衣服沾湿,黏糊糊的。我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但我压根不敢回头,我怕我回头之后,终究发现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
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我在暴雨中艰难地前行。
我想起了八岁那年,爸爸去海南拉了一趟货,公司给了很多报酬。爸爸带着我跟妈妈一起去街上吃米粉。那是我第一次吃米粉,感觉米粉好吃极了。米粉滑进食道的时候,整个人都飘乎乎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之所以飘乎乎的,是因为将白酒当白醋倒进了米粉里。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爸爸背着我走在路上的感觉,妈妈很温柔地牵着爸爸的手,我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逐渐睡去。所有对黑夜的恐惧都消失,所有对未知的恐慌都被安抚。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躲在路边人家的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