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信春耕决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选择伤害她,他必同时受到了伤害,因为感情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
永恒实业(贸易)有限公司在天与房地产办公大厦租了整整一层楼,宏伟大气的银底金字巨型招牌立在屋顶上,既煦煦生辉又凛凛生威。春霞作为公司始建的倡议者,以其独到的眼光,丰富的经验,务实的作风,责无旁贷地担起了公司总经理的重任。在这里,她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商贾名流。汪峰和栾筑此等高人强手,作为春耕的老朋友,更是座上常客。对春霞这个读书不多能耐却不弱的巾帼女杰,他们都是十分的赏识,所以很愿意帮她,包括工作建议,业务支持,客户推荐,纠纷调解等等一切。公司业绩也因此迅速攀升,名声一时大振。
区长章明达接到新任市委书记卫民的电话指示,要他了解一下盘龙乡任春耕的情况,并整理一份相关任春耕企业单位及个人品貌的详细资料,传送到市府办公室。他明白是要提名任春耕参选A省十大杰出青年的意旨后,不敢怠慢,立即组织区委要员,在谢晋升的陪同下参观了永恒实业(贸易)有限公司麾下的“永”字企业链。虽然在国有资源的利用上部分涉及操作违规,但总体情况是良好的。毕竟各单位都在多少不等地向国家纳税,也为地方政府大大减轻了就业压力。至于他的思想面貌,并没有听到他生活不检点的传闻。因问题相关个人隐私,也不便作太深入的调查,章明达据此为理,对春耕的事迹作了良性总结,并向市府作了完美报告。区长做好了台面上的工作以后,又单独找春耕谈了话,指出他在企业中违反规定的各个问题,要他迅速予以纠正。其中重中之重就是手续要齐。
为了春耕的个人荣誉,为了沙田区的地方荣誉,同时也为了树立榜样,表彰先进,弘扬创造,鼓励进取的大前提,章明达一个星期内,就亲自介绍任春耕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
春耕从区长对他的格外重视,揣测到栾筑在“帝皇”吃饭时所言,市府提名他参选A省十大杰出青年的消息确实。他立马找到已升为国土局局长的姨夫李秉厚作参谋,十万火急地处理了自己企业中存在的所有问题,堵塞了一切漏洞,以致半个月以后,卫民出于慎重亲自率领市委参观团,视察春耕名下“永”字系列企业的时候,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任春耕顺理成章地成了A省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应英宁仍一如从前地头版头条进行了专题报道。春耕再成新闻焦点人物,名噪一时。遗憾的是今次的应英宁,非但没能分享到他的快乐,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痛苦。她意识到春耕一反常态地疏远她,可能跟争取这次名誉有关。根据自己十几年来与他同床共枕的了解,她坚信春耕决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他选择伤害她,他必同时受到了伤害,因为感情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应英宁仰躺在阳台的藤制挂椅上,半闭着眼寻思,从路口的红衣女孩到学校背后的茶山;从市医院的手术台到柏树下的小表资;从彪子妈的死到大学生的梦;从裕丰房地产中介所的幸遇到景泰贵族城的空喜;从飞碟的传说到红叶酒店的算计;从出租房里会教春的床到竹林码头春耕打在冷琼艳脸上的巴掌;从永胜砖厂的建立到A省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在B市诞生;从写在纸上的承诺到叠爱咖啡厅他亲口跟她说分手;从当时回家后因急怒攻心恨不得立马叫他身败名裂,到今日自己仍然躺在挂椅上迟迟没有实施计划,历历往事,有如一帧帧视频,快进般从她眼前晃过。她觉得春耕就象一块粗俗的毛坯,被她陶塑成炫目的精美工艺品之后,却由于产权纠纷致她可能无法永久性拥有,那么,她应该将其销毁还是任人赏玩呢?从叠爱咖啡厅出来,她一直在思考,人们总是向往自由的爱,而制度两个字则如加在自由上面的引号,给爱的自由打下大大的折扣。由此可见,没有自由的限制和没有限制的自由,在人类社会中都是不可能独立存在的。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可以伟大一些,以尊重对方的选择为理由去原谅春耕情非得已的背叛呢?围绕着这个问题,在开始那段心寒到冰点的时期,她每天下午下班以后,都是到百货商场旁边的“回味记”随便吃个快餐,然后回家关紧房门,把自己隔在阳台,孤零零地躺在挂椅上,默默地寂寞,静静地思索。但她终究没法说服自己去做一个宽豁大度的女人。因为在她看来,爱情一旦离开了坚持,便什么也不是。她认为目下能做的,就是尽量要求自己对春耕保持耐性,给他充分的时间去反省。人可以淡薄名利,但不能淡漠感情,她期待春耕有朝一日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这里,用一如继往的温情为她排解縻羁的纠结。
事实上春耕很快就来找她了,他一样和她艾艾,一样哄她开心。他说他提出分手不是不想她,而是怕家庭纠纷荒废了事业,断送了前程。应英宁内心并不认可他的做法,但为了消除隔膜她表面上同意了他的说法。
春霞在工作上游刃有余,在婚姻上却是一筹莫展。眼看三十过半了,别说生男育女,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见过,这让母亲连莲很是着急。当初不肯她嫁肖炳恒,只是想她嫁个像样的人家,组织个健康的家庭。过上美满的生活。可现在事与愿违,春霞她根本不想嫁人。连莲无奈之下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春耕,在哪?”
“在采石场哩。有事吗?妈!”
“春耕,你也知道,春霞年纪不小了,我想趁她现在还不算太老,给她找个婆家。”
“妈打算怎么个找法呢?”
“春霞眼光比较高,你圈子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比较多,你看看有没有条件相当的,牵牵线,搭搭桥。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未婚的肯定是没有了,有也肯定是没用的。你关心一下,只要人品好,有良心,会体贴人,离异的也可以考虑。”
“这个啊?妈,你不说我还没在意,说起来我到想起一个人。这个人身份地位学识人品都数一流,而且还是没有结过婚的。”
“有这么好?妈不是在开玩笑,你别瞎编啊!”
“不开玩笑,妈,这人你认识。”
“谁?”
“妈,你急啥哩?这样吧,晚上我把他请到家里来吃饭。但我得先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好哇!那你快问吧,我等你电话。”连莲收了线。
两分钟后,电话铃响起。连莲拿起听筒,电话里传来春耕的声音,“妈,约好了。晚上八点左右到,你把春霞也叫回来吃饭吧。”
“嗯嗯,好!我马上准备菜办生活。”连莲说完兴奋地吻了一下听筒,那股高兴劲儿简直无以比拟。
听说有客人要来家里吃饭,冷琼艳不想凑这个热闹,借口父母找她有事回娘家去了。才下午三点钟,连莲就打电话把在外面钓鱼的任敬贤叫回来看店,接着又谎称身体不舒服,将正在会议室讨论相关“永恒”上市问题的春霞哄回了家。
春霞火急火燎的回到码头,见父亲正规规矩矩的坐在店里。站在门口的母亲非但没有一点病态,反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妈!你哪里不舒服?”春霞走下雪佛兰,疑惑地问。
“刚才心里不舒服,见你回来就好了。”连莲喜滋滋的样子。
“我正在开会哩!忙得很。”春霞知道母亲骗她,略显不悦地说:“有啥要紧事嘛?”
“这会有啥好开的呢?特别时期天天开,开出的结果是十年动。乱。做工作要讲事实,重落实,搞形式赶形势是要不得的。”连莲见女儿不高兴了,就故意的调侃,“要紧事没有,大事有一桩。”
“什么大事?”春霞好奇地问。
“当然是吃饭罗!吃饭是咱老百姓的头等大事。”连莲突然换上庄肃的口气说:“春霞,别问这么多了,带我去市里买菜。晚上有贵客来。”
“哦。”见母亲发威,春霞不敢多言,只对坐在店里的父亲说了句,“爹,我带妈去街上买菜了,你在家辛苦点嗬!”
任敬贤微笑点头,看着母女俩上车。
雪佛兰若一道紫色的闪电,倏忽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