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中,顾青云等人正在排队,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因为现在的天气很冷,即使现在是三月初九,仍然是春寒料峭。
其实前几天的天气是很好的,春日融融,温暖宜人,当时大家的心情舒爽极了,一大帮举人相约到郊外踏青。说是踏青,其实是去寺庙里占卜问卦,想求个上上签。这个时候,大街小巷的算命摊子生意特别红火,特别是那些据说比较灵验的道士或和尚,可以说是开张吃三年了。
做这些并不丢人,事实上,不止他们考生在做,考生的家人更是从正月就开始做了。
这次他和方子茗都要考,简薇和夏氏就天天乘车到寺庙,等到了山脚下,再一步步地爬上寺庙烧香拜佛,不知捐出多少香油钱。连氏要不是要看着小石头,也会亲自去的。
那天他们一大帮人就是去拜祭文昌帝君,有些人则会祭拜魁星,尤其是福建省的考生,更是会在考试之前买青蛙或乌龟放生,以此方式祭拜魁星。
当然,考前两天拜祭孔庙是一定的。
顾青云见自己宅在家里太久了,就和他们一起出去散散心。虽说祭拜这些都是一种心理安慰,应该不准,但你不祭拜别人祭拜,那自己的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万一因为不去做,本来可以中的偏偏不中呢?
大家都是一样的心理。
顾青云按例祭拜完后,终于有心思四处逛。这才发现,春天已经不知不觉来临,迎春花开始绽放,路边的麦田里也长满了嫩嫩的青草。
众人都很高兴,还吟诗作对抒发一下振奋的心情。
结果还没高兴几天,三月初七前明明天气还很温暖,可一转眼,风就变得凛冽起来,北风一吹,冬天华丽转身,早晨竟然还有雪花!于是气温直线下降,恍若仍在寒冷的冬日中。
朝中的大臣一看不行了,家中有子侄要考的非常担忧,就上奏折请求皇帝让考生们穿暖和一点,起码穿个皮衣啊,这个比较难夹带。
事情结果如何如今看他们惨白的脸就知道了,有一帮子大臣强烈反对,说前朝可以穿皮衣和毡衣进场,结果舞弊之风愈烈,坚决反对开这个口子。
本朝规定四品以上的京城官员都必须上早朝,四品以下以及地方官必须得到皇帝的传召才能上朝。
以方仁霄的品级当时是不知道早朝发生的事,可这种消息等一下早朝就传得人尽皆知,那些家有考生的人气坏了。
方仁霄就是如此,回来就吹胡子瞪眼,怒道:“这么冷的天就几件单衣怎么能御寒?”说着就一一数落那些反对的大臣,最后总结道,“真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轮到他们自己就该跳脚了。”
顾青云暗自忍住笑,很少见到方仁霄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干咳一声才说道:“老师,以前你们考的时候都不能穿皮衣,我们不能也正常。”估计有些人是担心夹带作弊问题,有些人就纯粹有那种隐秘的报复心理。
凭什么我考的时候抖得像条狗,轮到你们这帮后辈们就可以穿暖和了?不公平!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才是至理名言啊。
“老夫之前考的时候可没那么冷,这是二十几年来最冷的一次了。”方仁霄捏捏顾青云结实的胳膊,叮嘱道,“这次一发觉身体不舒服,就停止考试,不可硬撑,身体最重要,你还年轻,下次还可再考,老夫就不信下一科还会这么冷。”按他的推测,这次弟子只要能正常发挥,就应该能中的,只看名次前后而已。
可偏偏是如今这个鬼天气,就增加更多的不可预测性。
“老师,您放心吧,我肯定是以身体为重的。”顾青云不用别人叮嘱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最终在会试开考前,朝廷颁令:“凡考试举人入闱,皆穿五件以下拆缝衣服,单层鞋袜。其马褥厚褥,概不许带入。至士子考具,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镂空,水注用瓷,木炭止许长二寸,止带篮筐、小凳、食物、笔砚、风炉、木炭等项。考篮一项,如京闱用柳筐,柄粗体实,每易藏奸,今议或竹或柳应照南式考篮,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其余别物,皆截留在外。如违,治罪。”
和往年不一样,这次可以携带的物品规定得非常详细,特别是对他们考具规定更是细微,比如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要镂空,注水入砚台要用瓷的,木炭只许二寸大小,考篮也开始统一规格等等,不过大概是因为天冷,允许带风炉和木炭进去。
所谓的风炉和五更鸡功能类似,但风炉是专用于煮茶的炉子,像一只鼎一样,有三足两耳,炉内有厅,可放置炭火,炉身下面有三孔窗孔,是用于通风的。风炉最上面有三个支架,用来承接煎茶的。炉底还有一个洞口,可通风出灰,其下有铁质的底座用于承接炭灰。
有风炉就可以烧热水喝了,万一生病还可以用来煎药,比上次会试好很多,不用喝冷水。嗯,有希望撑过考试。
还记得规定刚一出来,京城马上就有符合会试规定的考篮卖,还卖得特别贵,让顾青云不得不感叹商人消息的灵通。
真的怀疑背后的老板就是皇帝他老人家的亲戚,要不然怎么那么及时就推出考篮了?
虽有炭火,只是一想到这天气,这温度,众考生霎时就郁闷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京城各处的寺庙香火又突然旺盛起来,大家开始祈求天气赶紧变暖,不求和前几天一样,和三年前一样也行了,标准下降。
可惜没用。
没办法,顾青云只能暗暗调试好心情,保持心情平静等待考试。在考试前一天的下午,他是什么事都不做,更不会外出放松,主要就是躺在床上睡觉,因为这次他进考场的时间被安排在子时,即半夜时分。
这天下午,就是小石头也被勒令不能打扰顾青云休息,小家伙感受到家中凝重的气氛,竟然一直安静地玩着自己的积木和七巧板,没有蹦蹦跳跳地大声吵闹。
顾青云醒来后听到连氏的赞扬都惊奇不已,想不到小家伙还会看人脸色,竟然这么乖巧,让他忍不住把他抱起来举高,耳边听着儿子无忧无虑的笑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
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内阁大学士、大理寺卿白烨,他的父亲是大儒白致远,此人是皇帝的死忠。
当主考官的名单公布后,顾青云等人马上去找白烨的著作看,重点是看他是否写有怎么判案子之类的,毕竟人家的主职是大理寺卿,掌刑狱案件审理。但遗憾的是,白大人从来没有出版什么书籍。
好吧,这次他们只好又死心了,不了解就不了解,和上次一样,只是又把律法书复习一遍。
方仁霄对白大人的印象只有“君子端方,温良如玉”,深入一些的就不能知晓,毕竟没有交集。
不能走捷径,只能靠实力了。
“青云,到你了!”方子茗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了顾青云的回忆。
顾青云点点头,今年方仁礼没有来京赶考,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还是等下一科?不过他觉得方仁礼不会轻易放弃的,毕竟坚持了那么多年,很多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不考出个所以然来怎么肯甘心?除非方仁霄或谁帮他候补到一个好地方做县令,要不然他还是会继续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