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两壶,要葡萄的和木樨的。”这话是阿宝说的。
桂花甜酒正当季。
燕草觑着裴观的脸色。
裴观道:“八月十八酒仙圣诞,该饮几杯。”
燕草这才扭身去办。阿宝抿住唇,那种细密的,不畅快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知道燕草她们都向着她,二人若对峙,几个丫头自然帮她,可若二人无事,言行举止便都要以夫为尊。
素酒两壶,应节的点心果子一匣,不过片刻的功夫,厨房连素蟹粉都做出来了。燕草花了心思,这一桌从食到器,件件精致。
裴观用红泥小炉温上一壶甜酒,替阿宝倒上一杯。
几个丫头互望一眼,都笑起来,姑娘姑爷能这样对饮对谈,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屋外月色清正,夜气大凉。
阿宝先是只顾着吃,尝过一口嫌弃温过的甜酒太腻,偏要喝凉的。
冷酒下肚,滑过喉舌,她搁下酒盏,叹喟一声。
裴观含笑看着,若是旁的女子如此,他必会觉得粗俗,可偏偏看见阿宝这样,心里反而涌上无限喜意怜爱。
袍中指尖不由微动,极想伸手摸她鬓发。
身边偏偏有这许多丫环在,只得硬生生忍住。
阿宝先把油煎饺子和辣油拌三丝吃了大半,又喝上两壶冷酒,抬眉就对上他含笑的双目。眼中笑意,让阿宝倏地想起那回秋猎,他想着法子来见她。
她冒着风雪给他带了半只烤鸡,最后又全进了她自己肚里。
那时,裴观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一个人的眼睛,竟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裴观且笑且摇头,又替她添了一盅酒:“慢些吃,还要不要加些菜?”
阿宝手中握着水晶盏,酒色澄澈,倾在杯中,仿若无物,捻杯一转,天上月落入杯中酒。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甚么?”裴观没听清楚。
这是她梦中,久病在床时读的诗句,人躺在榻上动弹,心志却未消,读的诗中最爱的还是李太白。
也怪不得梦外上学时读到,如逢旧友。
阿宝一口饮尽杯中酒,什么隐瞒,什么试探,什么占上风落下风,全抛到脑后去。
今日她就要把一切都摊开来说!
“你们都下去罢,这些明日再来收拾。”
先挥退了丫头,这才看向裴观:“我有事对你说。”
“何事?”这般郑重?难道除了燕草,她身边还有一个“燕草”不成?
裴观挑眉,他不时给阿宝布菜,自己倒没吃上两口,这会儿还举着筷子呢。
看她这吃山吞海的气势,原来是憋着一肚子话要说。
裴观搁下牙箸,忍耐笑意:“好,夫人请说,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