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趴在枕上,任由她梳,闷声问她:“什么诗?”
“麦芃芃然方盛长。”这一把头发,蓬勃茂盛。
阿宝翻了个身,明明阳春三月了,裴珠还手脚冰凉,阿宝让她把脚搭在她脚上:“我暖和,我给你捂一捂。”
静夜无人,裴珠总算能说一说闷在心里的话。
“母亲赏了些字画给我……她是觉着为祖父守丧,我的婚事又要再晚一年,六姐姐和八妹妹都已经议了亲,家中只有我还没着落。”
先是父孝三年,又要再等一年,裴珠不过比阿宝小半岁。
“可我心里一点也不急,最好是能再晚些嫁。”她想在家里多留两年,嫁出去又有什么好。
阿宝搂住她的肩:“那也不一定啊,你看大妞,再看看我……”
裴珠半晌才道:“我看了,我知道。”
这句“我知道”,一时让阿宝辨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裴珠又说:“哪有这么好运气呢。”
“你放心,我替你瞧着,必不会让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阿宝暂时将裴观的轻视放到一边,她得替珠儿打算,让裴六郎给妹妹备嫁妆。
裴珠静湖似的双目,漾起笑意来:“那好,那我就赖着你了。”
两人头挨着头,阿宝昨夜几乎没睡,帐中一静,她便阖目睡去,入了梦乡。
这回梦中没有裴六郎了,她梦见了裴珠。
梦中的裴珠,脸上是初见她时的神情,客气但又疏离:“嫂嫂请坐,嫂嫂今儿怎么得闲来我屋里?”
梦中的阿宝微红着脸:“我是想,请七妹妹教我识字读书。”
裴珠看向她,那双眼睛把阿宝上下照了个透,就在阿宝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裴珠道:“认真学?”
“认真学。”
“好。”
从此就借着做针线的由头,在裴珠屋中读书学字。
裴珠严格,阿宝刻苦,梦中的阿宝很快便甩开了《三百千》,识了许多字。
这是阿宝难得快乐的梦,等她悠然梦醒,天还未亮。
原来梦里的阿宝也读书了!珠儿就是她的女先生!
裴观接连忙了三日,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个干净,连五叔的外宅也一并收回安置。
他好不容易歇口气,回到留云山房,先问松烟的伤势。
青书道:“听说好得多了,就在家里养病,公子吩咐的我都去告诉他了。”
裴观托着茶盏,不及喝上一口又问:“少夫人呢?可在松风院?请她来。”在内院说话不便,还是让她到外头来,在卷山堂里说。
青书也不知,他这几天跟着少爷跑前跑后,问了决明。
决明道:“少夫人住到七姑娘院里了。”
“珠儿院里?”裴观想到妹妹胆小,许是吓着了,阿宝陪她也是应当,“那少夫人这几天问过我没有?”
决明摇摇小脑袋:“不曾。”
青书冲决明挤眼睛:“你再细想想,少夫人定然问过,你别是忘了罢。”
决明坚决摇头:“真的不曾问过!”
说完才见青书哥对他挤眉弄眼,决明的小脑袋瓜终于转过弯来。
“许是……问过?”
裴观将茶盏一放:“去请少夫人来。”
要是在松风院,他还能直接进去,在珠儿院里,他这当兄长的怎么能随意进。
决明撒丫子去了,很快又回来:“少夫人说,她不得闲。”
其实只有两个字“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