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却十分地坚持,摇头道:“哀家知道皇上和皇后的孝心,亦知你和浩哥儿也愿意姑姑好,可是哀家早打定了主意,太上皇在的时候,总要在侧服侍,眼下太上皇走了,哀家决不留在皇宫,将身舍出,了断尘缘。”
云娘听太妃话语里的坚定,便明白她的心意,一时之间倒不肯十分地再劝,又说了几句出宫的难处被太妃驳回后便向皇后道:“既然太妃一意坚持,皇后何必不从了太妃的心愿?”
皇后倒十分地不许,“皇上和本宫一向奉太妃如亲生母亲,现在太妃不肯留在宫中,让皇上和本宫如何自处?”
云娘再一思忖,便明白皇后为何如此坚持,皇上和皇后故然感念太妃的恩情,但其实他们相处日短,未必有如此真情,只是这一次册封,应该不只册封太妃为太后,恐怕还要将皇上的生母太妃也一同册封为太后。
皇上的生母位份十分低微,先前只是贤妃宫人,故而太上皇退位时只封她为丽太妃,仍在太妃之下,眼下太上皇故去,在册封之时,朝中便有不少文臣反对册丽太妃为太后。而皇上自然一心想册封自己的生母为太后,眼下的形势总绕不过贤太妃,是以最好将两人同时册封。所以皇上也好,皇后也好,自然不愿太妃出宫。
想通了此处的关节,又思如何才能两全。
这时太妃却先道:“皇上和皇后纯孝,太上皇自然是知道的,哀家自然也清楚,只是孝不只在这上头,皇上和皇后能依本宫心愿行事,那才是至孝呢。至于册封,哀家亦请皇上册本宫栖霞道人的法号,哀家早已经令人在栖霞山布施建观,现已经初有小成,是以哀家明日便出宫修行,终身不再下山。”
栖霞庵在京城西北几里处,云娘曾经与玉瀚浏览,知那处风景绝胜,但山路亦险绝。近山顶的一处密林中果然正建一小小道观,也曾见匠人挑土运石,却不知原来那处正是栖霞观,更不知原来正是太妃布施建观。
因此赶紧道:“可是栖霞山极为荒僻,不通人烟,太妃如何能去那里?若是一定出宫,还不如慈云庵呢。”
太妃身处深宫,能令人在宫外布施建栽塔,自然用了些心力方才得成。此时便冷笑道:“慈云庵,那里可是清修之所?”又唯恐不能实现心愿,发下誓言“如果皇上和皇后再不许,哀家便从此不饮不食,脱下这身皮囊离去。”
云娘早已经没有相劝之意了,太妃恐怕恨极了厌极了这宫这殿,说什么也要离开的,此时反劝皇后,“太妃心意坚定,恐不能回转,且建栖霞观必是太上皇所命,亦算是先皇遗旨,皇后不如劝皇上如太妃所请,封太妃为栖霞道人。”
只以利益看,最反对太妃出宫修行的应该是武定侯府,因此皇后才急招云娘入宫,现在见她倒站在了太妃一边,便为难起来。
而且,太妃出宫,其实于皇后是有好处的,免得容妃仗了太妃的势心更大起来,因此此时便十分为难地道:“本宫亦不敢担逼死太妃的责任,这样大事,总要报知皇上。”
太妃见皇后终被说动,便站起身道:“你们随哀家到大殿上去。”
皇上和群臣们议事的大殿平日里是不允许女眷们进入的,即使是正宫皇后,也只在册封的那一天能上殿。但是太妃却在皇上昏迷不醒、皇子争斗不休、宫外□□之时手执凤印曾在大殿之上发下谕旨,一举平定了京城形势。如今她再次上殿,皇后自不敢反对,云娘更是只能随在她的身后。
早有人传了消息过去,皇上下了丹陛率群臣迎到了殿门前,太妃进殿,却并不坐,只立在殿侧道:“丽太妃在时,服侍先帝谨慎,又诞下皇上,理应册封为太后。至于哀家,先帝在时已经为本宫在栖霞山修建栖霞观,故而哀家近日即辞别皇上明日入观修行,终身不再出观。”
皇上便跪下哭道:“太妃于国有大功,先帝亦赞不绝口。朕一向视太妃为亲母,正应册封为太后,奉养于仁寿宫,如今太妃何出此言,置朕于不孝乎?”
太妃便上前扶起皇上,“皇上仁孝,先帝在世时常赞许之,本宫亦深以为然。如今本宫入观修行,乃本宫多年夙愿,如皇上果能成全,才是至孝。”
此时众臣亦叩头恳请太妃留在宫中,亦有人反对丽太妃晋封太后,太妃只摇头道:“哀家修行,众臣不许再拦。更有先帝之丽太妃,抚育皇子,福泽□□,理应封为太后,陪葬陵寝,四时供奉。”说毕,转身回了仁寿宫。
太妃强势出面,压住了众臣的非议,为丽太妃争得了慈孝太后的晋封,而她亦被封为栖霞仙人,皇上亲命钦天监择吉日送栖霞仙人入观修行,并命内府,今后栖霞仙人的一应供养,均按太后的份例送入山中。
皇上和众臣之所以轻易地同意了太妃的意见,一方面是因为太妃威望颇高,一方面就是大家听了太妃的话后都觉得这两个事项都是太上皇之意,是以不敢再反驳。
唯有云娘,听的时候便带着心事,便发现其实太妃只说太上皇同意她在栖霞山建道观,却并非太上皇同意太妃出宫修行,可是这样的事情她又如何敢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