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烟白他一眼,心道你这厮真是蠢笨如猪,竟连主子的心思变化都揣摩不到!不过他一想起那日芳菲拉着主子斗蛋时的情形,也是本能的菊花一紧头皮一麻。
随即心道罢了罢了,就算自己主子的确英明神武,要搞定这样的小娘子只怕也要自求多福,罢了罢了,自己就当好事多磨吧!
次日一早,路修云便与叶知府等人一道赶来骊山行宫恭送沅妃回宫。叶知府心里有点拿捏不准,也不知道苏玲珑投靠沅妃这件事路修云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而路修云则是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甚至连连自责,道:“得亏我这表妹福大命大,不然她要是万一出半点岔子可叫我回头如何跟她父母交待?便是我姑母那里,也要揭下我一层皮不可!”
众人听他如此说,自然少不了纷纷安慰,又道苏娘子这回真是因祸得福,看来好运道还在后头呢!
正说着话,忽然见得行宫里头有人奔出来,朝众人环顾了一番,最后问道:“哪位是路修云路公子?”
路修云闻言连忙出列,口称:“在下便是。”
那内侍随即点点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却并不宣召入内,只道:“公子且与诸位大人一起稍候,娘娘整妆后便会与苏娘子一道出来。”
这一下子没头没脑的举动,却把路修云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为凭着苏玲珑那等张扬的性情,此时必定会让沅妃传召自己进去,甚至还会假借对沅妃的恩情来提起跟自己的亲事,可是没想到她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十分克制守礼的陪伴在沅妃身侧,甚至连丝毫逾越的举动和言行都没有。
难道说,经历了这一次的劫难之后,玲珑表妹终于变得懂事了?
路修云如此一想,心里反倒有了几分欣喜和期待。
行宫内,沅妃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最后理妆。看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此时拿着象牙梳慢慢的给自己梳理着一头长发沉默不语的苏玲珑,她眼波一转,问道:“你当真不要本宫宣他进来单独说几句话?”
“不用劳烦娘娘了,本来就是男女有别。即便是娘娘有这份心,玲珑也要顾着娘娘的体面,万不可因为我的事情而让您另添烦忧。否则,我又如何担得起您收我为义妹的这份情义?”
对于她这个回答,沅妃心里感到十分满意。要知道,她当年之所以会被皇帝送来行宫休养,就是因为她虽然家世败落,但骨子里的清高和傲气犹存。如果她当时肯放下身段哀求皇帝,皇帝必不会一怒之下做出这样的惩罚。
所以,在发觉苏玲珑的性情跟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时,她对她的欣赏之意也就更加笃定了几分。随后召了那个前去问话的内侍过来一问,得知路修云果然生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举止不凡之后,便对苏玲珑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且放心吧,他路府的门第虽然不低,但是就凭你是我的义妹,将来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玲珑心中暗喜,面上却仍是带着几分犹豫和迟疑:“可是娘娘您有所不知,路表哥的母亲对我极为厌恶,她一心只想让路表哥娶个高门大户的千金为妻。俗话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罢了,以后只要能服侍在娘娘身边,我就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你这都是孩子气的话!你又不是宫女,怎么能一直在我身边服侍?再说了,你我姐妹相交一场,我若不能给你安排一门合适的亲事,又如何能安心?”
沅妃说着一摆手,便是示意苏玲珑不必再自怨自艾,她的亲事自己管定了。随后正好有内侍匆匆奔进来,一脸喜不自禁的跪下道:“禀娘娘,宫中特使与仪仗卫队都已到达行宫门口,请娘娘出去接旨!”
这便是要回宫了?——沅妃缓缓站起身,在这间自己住了三年的寝室内一番略带不舍的环顾打量,然后伸出手来,搭在苏玲珑的右掌心中,瞬间又回复了往日宠冠六宫的后妃姿态,步步生莲的跨出了这间素净的禅房。
门外,初夏的丽阳轻柔的洒在她绝美的脸庞上,鬓角的赤金步摇摇曳着在脸颊上投下一道难以捉摸的流光幻影,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就连一旁侍奉着的苏玲珑都不由看呆了眼!
美!真是太美了!要说自己生平心甘情愿承认有什么女子比自己更美的,那么除了宋芳菲之外,便要数这位沅妃娘娘了!
可是宋芳菲的美只是清丽素雅的,但这位沅妃娘娘却有深藏于内的妩媚和娇俏,这一点,想必也就是皇帝最为眷恋不舍的地方吧?
扶着沅妃的手,缓缓行过众人跪拜的那条红毯,眼见着不远处那些列队整齐而又辉煌肃穆的皇家仪仗以及身姿挺拔的侍卫们,苏玲珑头一次发觉,自己前世是不是眼光太过于短浅了些?
满心里只有儿女情长,只想不择手段的嫁给路修云跟他长相厮守,却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也可以摆脱那不太光彩的出身,如沅妃一样,凭借着美貌和手段,将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官员们都踩在脚底下,让他们对着自己恭恭敬敬,卑躬屈膝?
凭什么邬夫人可以看不起自己,自己却只能忍声吞气百般求全讨好于她?若是自己也有了高贵的身份,难道她还敢这样嚣张?
想到此,苏玲珑忽然看向跻身在人群中,跟叶知府一起跪在正垂头屏息的路修云身上。她的目光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随后便飞快的移开了。
等到沅妃接了旨意她扶着起身之后,苏玲珑便再也不看路修云,只淡然的随着沅妃登上了那架华丽非凡的宫车,而后朝京城的方向去了!
倒是路修云头一回被她这样冷淡的晾在一旁,直到宫车远去,叶大人等跟他先后起身,又听人议论起沅妃这次声势浩大的回宫对于如今敏感的前朝局势会有什么样的变动时,他才微微觉得有些苦涩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