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各家熟悉的手段,放印子钱强买强卖田地、偷税漏税、借海商之手来回赚钱、勾结山匪给其他商队使绊子……一般而言,塞点钱能压下去。
而今竟是闹到建元帝眼下,实在荒唐!
“江无眠一甲状元出身,论理来说,该入翰林院,成天子近臣。”刘志真突然出声,话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心酸嫉妒,“当日我等联手放逐岭南,不过期待他葬身此地,不料反倒成就竖子的知府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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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不心存怨怼?商队东窗事发,定然咬住饵钩不放,将你我撕扯出来!”
言下之意,只要放开“夏家商队”这一饵钩,他们还能保全自己。
夏楼心中又慌又怕,一向与之同站的顾念瑾都垂眸不语,狠狠道:“岭南这一商队真实账簿上,有几笔银钱流向明显,应是今年要处理的,如今全在江无眠此獠手上!”
夏家倒之前,一定能将人牵扯进来,绝不辜负他们任何一人的“落井下石”!
夏楼年轻,做事狠绝不顾手段。若是夏家老狐狸在这儿,知道死路一条,定会尽力保全夏家后辈,与之交换条件。
顾念瑾皱眉,刘志真眼中闪过寒光,韩昭鸿惯会做人,安抚住夏楼,“大周过不下去,南下前往其他国家同样是条活路。有商路在,东山再起不难。”
这倒是实话,商队之中最为关键的是商路。
走商之人瞒得死紧,一丝一毫不得泄露,属于传家之宝这一等级的机密信息。
夏家掌握两条商路,南下海商被江无眠拿捏住,还有一条在夏楼父亲手中,可从匈奴手中交易足够的牛羊。
把握一条商路,就能有重建夏家的底气。
不过众人心中还有疑问,江无眠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自己是否位列其中,又要如何从此次案件中全身而退?
韩昭鸿也在思量,夏楼家显然是保不住,只能看顾家是否有转圜之地。
对韩党而言,能推出夏家这一傀儡就能找出替代品,重中之重是把持一军都督,让建元帝不得不用韩党!
算盘打得好,奈何建元帝决心已下,势必要清除蠹虫。
过几日后,卷宗与文书整理出来,金银珠宝也是入了国库,一应准备好,也是本年最后一度大朝会上,骤然发难!
“……放印子钱强买强卖土地、贿赂官员、倒卖贡品、勾结贼子逆上作乱!”建元帝缓缓念着,金銮殿上一片静谧,唯有一道声音回响。
“为臣则忠,真是大周的好忠臣!”他怒而道,“朕授以抚道之权,尔等以权行窃国之事!此事无有可原,论刑查处!”
朗朗乾坤之下,判决由金銮殿中发出,各道官员皆有牵连。
即便韩昭鸿提前敲打过,也架不住夏楼反扑,直接爆出一干线索,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事情竟是拖过年去!
朝中人人自危,及至元宵前,刘志真因涉案较少,仅为从犯,按理是贬谪至琼州为官。但建元帝亲判,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以夏家为首的一干人等为主犯,涉嫌数十种罪状,审后判决抄家灭族,其余从犯者夷三族,为奴婢者发卖。
眼瞧是要过元宵,但判决一出,当即执行。
对此,有部分遵从祖宗理法者颇有意见,但直面过建元帝的怒火,御史台都未有强行出头的椽子。
此外,韩昭鸿列首辅之位,得申饬,闭门思过,内阁以伍次辅为首,统领六部。
这一动荡过后,朝中野心之人盘算起来,又是一轮权力较量。
到此为止,已然不是江无眠的战场,而是以伍陵为首对韩昭鸿一脉的打击。
颇有意思的是,谢砚行这一收尾的布政使也因此坐实了职位。
——教出个江无眠这等杀器学生来,难保师父也在暗搓搓记仇,等秋后算账啊!
很是叫人啼笑皆非。
京中过了个大红之年,江无眠这一功臣算是卸下重任,隐在谢砚行在京临时落脚处,懒散站在廊下,伸手接过卷来雪花,凉意自手心扩散。
月洞门处白楚寒撑伞而来,轻声抱怨道:“师弟真是让师兄好找。”
近来他不算是清闲,锦衣卫查抄一事,他身为名义上的都督,的确要出面。
奔波多日,事情暂告一段落,他才腾出时间来找江无眠。
江无眠拢过身上多出的大氅,寒气隔绝在外,他像刚活过来一样慨叹一声,敷衍白楚寒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堂内备上姜汤与锅子,师父正看火。”江无眠旋即转身快步带人入内,“汤底用羊汤,你带的白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