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木质的方格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地存满了书籍、锦盒、经卷、道士手抄的上佳之选。
把九层楼的高度,分成三层,自然使得内部每一层楼的高度,都异乎寻常。
这些书册,从最靠近墙角的一排方格,一直罗列到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是华而不实,找个书都得搬起长梯攀爬半天。
但是,老君山弟子但凡有个半年的轻身功夫,就能手搭书架,活是灵猴一般,攀援而上。
眼观六路的高手,明辨秋毫,一目十行,要找哪一本书,站在这里环顾一圈,就基本可以找到。
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存书方式。
黑袍披发的男人,把飞光宝剑抛给奉剑的侍从,左手从高处的书架上吸来一本书,静静翻看。
没过多久,又有两道人影来到楼中。
前面一个人是眉目深厉的中年男子,灰色长袍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长发扎在脑后,他的面相,说是中原人也可,说是西域胡人,也可,正是火罗道副教主夜摩天。
后面一个女子身材娇小,一身紫裙,头发却很长,以紫绳在脑后至发梢三个不同的位置上,系结束发,发尾垂落到臀后。
“教主。”紫裙女人率先开口,“道长和孙灵,已经带着那些护法,到了少林的山脚下,他们让我先过来。”
黑袍男子点点头:“苏木施法布禁,为我压制无为的剑意,让我从‘无为’之中走出,付姑娘为我取走废血,重修五脏,你们向我所求的第一项事情,是要集齐三千卷武学藏书。”
女人——许红梅抬眼望去,道:“光是这个地方的,就已经远不止三千卷了吧,没想到这个目标,这么快就可以完成。”
黑袍人摇头道:“不,这里的藏书有九成都不能算是武学典籍,有道家的经典,有医经,有乐部,光是从东周流传至今的,关于易经抄本、不同贤人的诠释,就有五百种不同版本。符合你们所求的,大约只有一千卷左右,这还是将不少武学修改、推演的手稿,都算进去了。”
“那也不少了,之前收集的那些小门派的,加上这里,之后如果再弄到少林的,就肯定能足数了吧。”
许红梅扳手指算了一下,笑着说道,“不过这山上一群练武的,干嘛要收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书?”
夜摩天往她那边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四个“塞外奇人”里面,苏木博闻广识,允文允武,那付姓的胡人女子,奇巧百出,似乎也通晓许多异族经典,唯独这许、孙二人,不学无术,实在令人不愿多谈。
黑袍男人不以为意,倒似乎对许红梅这种无知且敢于说话的行为,颇有些欣赏,笑道:“有道之士,既博且精。老君山虽然是武林门派,但也是学道之人,自然要埋首苦读经卷,况且武学之道有许多也是从这些经典中演变出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才是武道精进的根源。”
许红梅似懂非懂,随便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对了,教主大人,外面那些道士,尤其是山顶上的几十个,闻起来都好香,能送给我吗?”
她舌尖飞快地向外舔舐了一下,红润的唇瓣更显得娇艳。
楼里的灯光在她脸上照出一侧阴影,语气变得十分雀跃起来,也变得多话,“我不像付姐一样挑食,男人女人的血都可以,那种纯净的香气,就像是秋天的水田里面,沉浸在水底的碧玉一样,连最笨的小蝌蚪都忍不住会靠近。”
“教主大人——”
说到最后,许红梅玉白的双手合在胸前,眼睛里含着水光期待的看向黑袍男子。
“你不是已经偷吃过了吗?”
黑袍男子的视线转回自己手中的书页,“死的可以,活的不行,我还有用。”
紫裙女人的异样令人毛骨悚然,那种与“人”一模一样,却不是人的恐怖感,在她的笑魇中微妙的滋生出来。
但是黑袍男人这样轻描淡写,好像一个普普通通、市井里随处可见的人,处置几尾鲜鱼的态度,却让紫裙的少女,也要下意识讨好的向他恳求许可。
“好,死的就够了,我说了我不挑食嘛!”
许红梅欢快的转身往外走去,伴着迫不及待的步伐,嫩红的舌头又舔了一圈唇瓣,柔软的像沾满了血的毒棉。
夜摩天故意在她离开前开口:“恶劣的习惯。”
许红梅像没听见一样,欢快的步子没有一点停顿的走了出去。
夜摩天向黑袍男子说道:“师兄不是很厌恶这种事情吗,当年你登上教主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禁绝了吃人,把那几个师叔伯下到水牢之中,后来甚至亲手杀掉了他们。”
“那你大概是忘记了,我杀的远不止那几个人。”
黑袍男子翻了一页书,道,“当初教中的风气,在那些人身上已经完全歪曲了,我们与生俱来、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不是要通过故意塑造的残忍习惯来实现的。”
“那些违背了他们自己内心渴求的行为,最后却自欺欺人,让他们觉得,真要依赖那种方式,才能生活下去,那样的吃人,太恶心了。”
他抬头看向楼外,“而她们这种习惯,却像是发自最深的骨血之中,很稀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