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挂的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一定看起来很惊恐很扭曲,不然孙牧不会一下子皱紧眉头,探身出来问:“怎么了?”
他自然而然地抬起胳膊,似乎想要摸摸卫星河的脸。但卫星河几乎像是有蛇要碰她一样猛然扭头避过去了。
但下意识的动作过后,卫星河忽然想起一件事——
卫生间里的人是孙牧,所以……所以沙发上的衣服是孙牧的,刚才的礼物也是孙牧送的。她曾怀疑过卫生间里的人是她男朋友之类的身份,难道……在这个世界里,孙牧是……
她还没想清楚,孙牧不解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不是,小祖宗,我又做错什么了?这……碰也不让碰了?”
他弯腰,凑近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一直审视、观察着他的卫星河。
“说说呗,说完了我保证改,好不好?”
这话……
姿态很低。
卫星河在那天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孙牧。他哥孙伏一向都待人和善,在小事上一般都不为难人。有一回天气突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倾盆大雨就倾倒了下来。卫星河当时正在毕业关头,经常要回校办理各种手续。那天她刚找老师签了字,回家路上就碰见了大雨。
当时,地铁离家还有一大段距离,她怀里还抱着不能淋湿的、刚签好字的资料。地铁口挤满了被雨拦住的人,大家都在打车,但能打到车的没有几个人。
卫星河等了很久,雨也没停。她当时着急回家用电脑把怀里资料扫描成电子版的上交网页,所以只好打电话给她爸,问他有没有办法在别的地方打个车来接她。
老板的车不能随便私用,所以卫星河根本没想到,他爸是开着孙伏的车来接她的。
卫江冒着大雨勉强从车上下来,摆手招呼她道:“快上车!”
卫星河当时其实满脑子都是懵的,但雨确实很大,她也着急回家,所以只好猛冲几步上了后排座位。
她那个时候还没见过她爸的老板,只看见后排靠里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正在闭目小憩的男人。听见她开车门,那人还睁眼冲她礼貌性地笑了下。但只有一瞬,他就继续靠在椅背上休息了,好像非常疲惫。
卫星河猜测他就是卫江的老板,还回以一个点头的微笑。
她最开始从她爸嘴里听见“孙总”这个称呼的时候,脑子里联想到的其实是一个四十来岁,眉目和善的胖叔叔的形象。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孙总”看上去年轻极了,而且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还挺好看的。
但这个想法,在卫星河从前车镜里看见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的时候,就完全被冲散了。
当时,坐在后排的人的确是孙伏。他只是听见卫江接卫星河的电话,知道卫江的女儿有事儿被大雨拦住了,所以随口说可以拐一条街帮忙接一下人。
而那个坐在副驾驶上,一直低头玩手机的人,就是孙牧。
卫星河从前车镜并不完整的画面中看见了孙牧的半张脸,尽管只有半张脸,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孙牧比他哥长得更好看,或者说他大概比百分之九十的男的长得都好看,是第一眼就会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帅”的张扬长相。卫星河见过的帅哥不多,因此当时被震撼到了一下,看他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
孙牧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掀起眼皮从前车镜里看了她一眼,带着疑惑和一点不明显的不满,好像并不喜欢卫星河这种视线。
卫星河立即移开了目光,再也没看他。
虽然孙伏好心地允许卫江接一下女儿,但照理来说他还是应该先送老板和老板的弟弟。那也是卫星河第一次见到孙伏住的地方。
下车的时候,孙伏温和地叮嘱卫江道:“辛苦了卫叔。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您把车开着,先回家吧,明早再开车来接我就行。明天我早上有事,麻烦您提前半个小时来。”
卫江自是不住地道谢,甚至还暗中瞪了眼卫星河。卫星河只好也跟着一句一句地道谢。
孙伏一笑而过,颔首道:“没事。”
他对待卫家父女的态度温和有礼,但转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边转身下车从地下车库进电梯,一边眼尾瞥着副驾驶的孙牧。
卫星河只听见他压声喊道:“下来。”
孙牧听见他哥喊他,十分不耐烦地用脑袋向后磕了下座椅靠背,然后才一把收起手机开门下车。
他下车的时候动作太大,坐在后座的卫星河甚至都因此感觉到了整部车子的一点摇晃。她奇怪地看着孙牧一副很不愿意的样子跟在孙伏身后。兄弟俩差不多的个头、差不多的身形,长相也有三四分相像,偏偏一个背影就能看出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当时,孙牧给卫星河的印象就是——
帅,脾气一般,不太好惹。
其实他也没干什么,但在卫星河眼里,他那种自然而然的高傲姿态,他并非故意只是习惯性流露出来的冷漠,以及他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人生,都没有办法不让她感到刺眼,是看到过分耀眼的光芒的刺眼。
她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对,但她就是觉得——像孙牧这种人,只要活着就是在无时无刻嘲讽她的失败和缺点。
他潇洒、完美得很讨厌。
真的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