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提着红白灯笼在前面摇摇晃晃地走着,微亮的光芒中闪烁出朝苍家家徽的形状。往下延伸的石阶流淌着污水,即使是夏天,踩下去依然会冷得打一个寒噤。
“大人他真的在这里?”
若叶谨慎地看向走在左侧的男人。冷冷笑了一下,朝苍征人那双细长的眼睛潜伏在幽暗的光线里。
“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移开视线,若叶绷紧的面部线条并没有松弛下来。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可以把大人救出来,因此,决不容许任何一个小小的差错。
小老头把灯笼搁在泛黑的木架上,“大人,到了。”
周围都是阴森森的湿气,角落里堆积的干草还飘散出令人作呕的霉味。木栅栏中的人影畏惧光亮似的往里面缩了一缩,长长的黑发纠结在一起,手腕上缠了几圈脏乱的布条。借着灯笼的光芒可以看见那做梦一样的微笑,苍白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头骨,充满爱怜地不停亲吻着。
彻彻底底惊愣了,若叶瞪大眼睛,发出近似苦闷的呻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三年前他就已经疯了,即使那个首级腐烂,也一直不肯放手。”朝苍征人的声音顺着水滴击打在石阶上,深深浅浅,冰冷得怕人。
“大人……是若叶来晚了……”
竭尽所能吞咽下喉咙深处的哽咽,若叶咬紧牙关直视着面无表情的朝苍征人,“这样的大人对你已经没有丝毫威胁了,放了他,求求你,放了他吧。”
德仁九年,冬末。
若叶向手心呵了一口气,转瞬就凝结成了白雾。
羽毛状的雪花在风中形成了白茫茫的漩涡,闪耀着一点点皎洁的微光。青翠的松枝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细雪,直到枝桠承受不住,才抖抖簌簌掉下来。如此洁净,如此晶莹,一旦飞散开在肮脏的地面,总让人不由觉得难过。奈良的春雪就是有这样一种哀感顽艳的意味。
在初濑寺门口遇见了扫雪的僧人,微笑着向彼此打招呼。
“你家大人好一点了没有?”
“还是老样子,我又找了几个大夫,一定会治好他的。”
厢房的内室里烧着火盆,传出噼哩啪啦的声响,红彤彤,很温暖的样子。留衣依靠在棉垫上,窄小的面孔几乎要埋被没在漆黑的长发中,蜷缩起来的身躯单薄得怕人。
拍了拍身上的雪,若叶往火盆里加了几块干燥的煤炭,“大人,等这场雪过去,就是您最喜欢的春天了。”
……
“大人,等一下把汤药喝了,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
“大人?”
若叶抬起头,视线中的留衣微微侧过面容,几缕黑发垂了下来,摇曳出优美的阴影。唇角凝结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安详的微笑,似乎是睡着了,环抱住头骨的手没有一点血色,犹如白瓷一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