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赶到了安国府。
府里四处都乱糟糟的,有的家仆拿着白布想要挂上去,又不知道从哪儿挂起。有的人想把红灯笼都摘下来,到处找人给自己扶梯子,还有的人就扎着手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林如海也不理这些奴才,带着林琛匆匆的往老太太的福寿堂去,林府的大管家林忠正抹着眼泪立在廊下,他也是有年纪的人了,遭此大变,竟有些木然,全没有了当日的精明劲儿。
正自凄惶之间,一眼看见林如海领着林琛进门,他好像没看见林如海,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林琛,突然嚎啕大哭。
林忠踉踉跄跄的奔上前来,直扑到林琛脚下,死死的抱着林琛的大腿哭道:“二爷,二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咱家出大事了,可了不得了……”
林琛眉头一皱,忍了忍,说道:“带我进去瞧瞧。”
林忠方才爬起来,心里有了点主心骨,二爷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有成算靠得住的。
林忠带着林如海和林琛一路进了老太太的内室,抹着眼泪说道:“因着府里头没有可靠的主子,老奴自做主张,将国公爷安置在老太太的外间榻上,老太太在里头,奴才也能看顾得来。”
进了屋,果然见外间榻上躺着安国公,他神色木木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屋顶。
林如海上前一步,轻声唤道:“族兄?”
安国公半晌才转动眼珠看过来,认了半天,方才认出眼前人是林如海。
只见林如海穿着一袭青衫,袖口衣领处都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只用一根绦带松松的系了,脸上白皙中透着红润,双目神采更胜往昔,正担忧的望着自己。
安国公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他眼前又浮现出林如海当年的模样,一身疲惫颓然,奄奄一息,了无生趣。
如今两人角色对换,安国公一阵心酸,含着泪唤道:“贤弟!”
林如海伸手拉住安国公的手,这才发现他早已经骨瘦如柴,不由得哽咽道:“何至于此??”
安国公流下泪来,眼前又浮现出林珏绝望的眼神和满面的血红,翻手握住林如海的手,说道:“愚兄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白发送黑发人,乃是人生大悲之事,只求贤弟为愚兄父子二人料理后事,我便罢了,珏儿去的凄凉,求贤弟为他多做几场法事,以求来世罢。”
言罢,放声痛哭,林如海用袖子擦着眼泪,拉过身后立着的林琛说道:“琛儿在这里,族兄……”
他话还没说完,便噎了回去。
只见安国公死死的瞪着林琛,仿佛见到了仇人一般,怒道:“你这个小畜牲,逼死了珏儿,还敢过来这里,来人,来人,给我打死他!!”
林忠扑上前去哭道:“老爷,老爷你糊涂了,这是二爷,二爷啊……”
安国公怒道:“什么二爷,我只有一个儿子,只有一个儿子。”他一激动,头上伤口迸裂,又昏死过去。
林琛幽幽的说道:“叫大夫。”
林忠跑了出去,这里林如海立起身,伸手揽住儿子的肩臂,附耳轻声言道:“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拍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去看看老太太,林琛面无表情的进屋去了。
老太太昏昏沉沉的,早被身边的王嬷嬷跟丫头们叫醒了,她眼巴巴的盯着门口,一见林琛进来,眼中刹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巴巴伸着枯瘦的手臂,含含糊糊的道:“孙儿啊,我的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