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吴岁晚的目光流转,街头巷尾很多男人聚堆,都是破衣烂衫,脏头脏脸。他们不是叫花子,只是在等活计。
那一张张麻木的脸孔,让吴岁晚心里微酸。她不会沦落到街头讨食的境地,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不能单单靠着沈长戈的补偿过活。
既然有勇气离开沈家,就得有本事立足。
她得有个正经营生,要有银钱和不大不小的身份,要让别人不敢欺凌她一个女子独居,甚至连吴六子都不能以父亲自傲,随意摆布她的余生。
吴岁晚想有朝一日,人们说她没有家,没有父亲,没有夫君,她一个女人是依靠自己活下来的。而且,她要活得体体面面,光鲜亮丽。
能不能成功?吴岁晚也不知道。
前面一条河,是深?是浅?无人可问,无人可扶,那就提着一口气趟过去。
淹死了,就是老天爷不帮忙,我认栽,一句废话都不说。
淹不死,就是我运气好,本事大,日子顺,条条大路等我来继续闯。
吴岁晚去布庄花了五百文钱,买了两大包袱碎布头,和兰溪一人抱一个,进了广威将军府的西侧门。
这几日,吴岁晚出门回家,都是不用马车,也不走正门,所以,没能碰见来寻她还钱的缚誉。
缚誉是个读书人,因为他祖父是个秀才。他父亲跟着他祖父读书,读到死也只是一个读书人,而且是一个变卖家产过活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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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誉又跟着父亲读书,可想而知,一定是读不出什么名堂的。父亲死后,缚誉继续读书,读到家徒四壁。
严谨点来说,缚誉的穷,并不是他的无能。一方面原因是他父亲不会经营,给他留下一个穷坑。另一方面是他娶了一个药罐子小媳妇儿,一不小心,把这穷坑挖得更深了一点。
再来说缚誉的病秧子媳妇儿简乐,两人是青梅竹马,一个是飞石村里长家的小女儿,一个是飞石村困难户的独生子。门不当户不对,架不住两情相悦,不顾众人反对,结为连理。
原里长还活着的时候,对缚誉这女婿,说满意也满意,说不满意也是真的看不上。
满意的是缚誉长相好,有学问,不嫌弃他女儿终年靠药吊着命。
不满意的是傅家太穷了,两口人,三间瓦房,四亩地,其他啥都没有,穷得顿顿喝糊涂粥。
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里长只看到他女儿受穷,就不想想傅家一年给他女儿买药的银钱,若是养身强体壮的媳妇儿,够养两个的。
尤其是里长逝去后,兄弟姊妹众多,把家产瓜分干净,便是自个顾自个,再也没有人愿意贴补简乐。傅家母子却是表里如一,待病媳妇依然如旧。若是换了别的婆家,想都不用想,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缚誉和简乐在斜月庵承了吴岁晚的好,回到家里,也一直惦念着如何还了这份恩情。
他们的感恩之心是真的,他们的穷也一点不掺假。掂量来掂量去,实在是囊中羞涩,也无生财之道。最后没法子,只能从存粮里挤出一点,红豆,绿豆,花豆,剥了皮,拿到城里卖了几百文钱。
要说缚誉并不是游手好闲,他也算有个正经营生,在一个小酒馆里做账房,顺便还要管着端茶倒水,一个月八百文钱。
当然,做账房也可以赚的更多,然而门脸大油水也大的差事,他不会搞关系,性情呆板无趣,根本抢不上去。
能不赋闲在家,一个月挣来买药钱,不在外面欠账,已经算他的本事了。
缚誉的家在云雾山脚下的飞石村,距离荣城二里地。每日辰时一刻到戌时末,他都要守在酒馆里。除去早晚赶路的时间,也就午后休息的半个时辰能来还钱。
缚誉揣着银钱第一次来广威将军府敲门,被门房告知夫人出门会友去了。
他第二日又来敲门,还是相同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