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时不时的泛起一道道的水棱,那是老鼠快速游过时留下的痕迹,山里的老鼠特别多,在印象中,查文斌在那几年困难的日子里是吃过不少老鼠的。胖子时常会去林子里下套,东北的山老鼠得有斤把重一只,褪了毛后船起来烤着吃,跟兔子肉味道差不多。现在虽然他已经觉得自己饿得慌,可那老鼠实在是激不起他的**,一想到刚才这些拖着长长尾巴毛茸茸的小东西还在啃食着自己相识的人,那股画面就足以让他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了。
回到岸边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一根小小的蜡烛点着,莲儿趴在他的怀里喃呢着,她在发着低烧。毕竟还是个孩子,经过这番折腾,又被那冰冷的水浸泡,生病也是在预料之中的。陈震也一直没苏醒,那一摔怕是伤了头部,在这样的潮湿的环境里,好人都能被整坏了,他迫切的需要找到一条能够出去的路。
前方是水,而后方则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并不是没想过,那只体型硕大的老鼠如果能在这里穿梭自如就一定是有出去的路的,可是他没有办法,两个病号拖累着,能够暂时护着安全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这样的局面不得不说是让人有些遗憾的,这种遗憾是有些不甘心,在没有做父亲之前,对于死亡的理解查文斌很是淡然。可自从有了这个称谓之后,他便多了一份责任,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
莲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着查文斌那张略显颓废的脸她伸出小手抚摸着他的胡渣道:“文斌哥哥,你怕吗?莲儿不怕,莲儿知道文斌哥哥一定会保护我的。”
这孩子话,查文斌听了却也是苦笑,是啊,我保护你,可谁来保护我呢?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那黑暗的深处,幻想着下一秒就有一张丑陋无比的嘴朝着自己袭来。
留下来是等死,起来走是找死,看似两条都是死路,要如何选择呢?
抱着那个孩子,查文斌陷入了短暂的挣扎,他实在是无力带着两个人,有时候他痛恨自己这种无力。因为这种无力,太多次有人因为他倒在自己的跟前,注视着地上燃烧的那团小小火苗,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如同这蜡烛,等待着燃烧完最后那一截便化作了一缕青烟,没有人知道他是最后是如何死去的,也如同身后那具白骨一般,被啃食干净吧。
忽然,水面上传来了一阵阵的气泡,不停的有水晕互相翻滚着,查文斌被这声音给惊得醒了,他心中盼望着是不是外面的人想办法找来了?当那个脑袋露出水面的一刹那,查文斌是又惊喜又担忧,喜的是他猜对了,忧的是现在又多了一个陪葬的。
胖子一抹脸上的水珠,连连喷了几口水,才一睁眼就便瞧见了离着自己不远的那团火赶紧发力游了过来。他实在是等不住了,叶欢就像是一尊菩萨半眯着眼睛在那打坐,慕容明月来回的踱步让他心里烦躁,还有诸葛俊那些人,每一样都让他坐立不安。
“我要下去了,要是死了变成鬼,我会回来找你们的。”这是胖子给他们留下的话,说完他便一头扎了下去,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相信叶欢所说的,查文斌命中注定不该死。胖子的逻辑非常简单,如果别人能够不死,那自己肯定也不会死,因为他相信自己总是要比别人更加的命硬的。
跳入水中后不久他便知道了,这是一个典型的虹吸池,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水下复杂的很,与当年状元村的那个地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水下有通道连着另外的地方,利用水流高向低的原理,让两端产生压力,这种压力会被掌握在一个相当平衡的节奏中,水的吸力被很好的隐藏在下半截。
于是当人踏入这池子之中时,双腿便会被拽下去,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像是埋伏着一张深渊巨口,等待着吞噬每一个误入其中的人。深吸一口气,让那水流带着自己,等到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胖子就感觉到水流开始把自己往上送,一探出脑袋深吸一口气,他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上岸之后的两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查文斌捶打着他的背部,那既是一种责怪又是一种感动。
“真是愣种,你来干嘛?”“来陪你,”胖子捏了捏莲儿的小脸道:“查爷,我敢保证这地方是小白脸的先祖修的,他们好像很喜欢设计这种虹吸池,一环套一环,进来一个就没办法再出去。”
“你知道还进来?”查文斌被他弄得是好气又好笑道:“这地方有老鼠,很大。”
“老鼠?”胖子嘿嘿笑道:“那就好办了,查爷,还记得东北下乡当知青时的老鼠肉嘛?你不肯吃,我骗你们是兔子肉,后来吃着可欢实了。”
“这里的老鼠只会把你当肉。”查文斌指着他腰间挂着的手电道:“这个能用嘛?”
“能,下来之前跟诸葛俊那孙子要来的,他们也怕你出事,其实巴不得我下来。”胖子说罢顺着查文斌指的方向照了一下,一具面部全非的尸首上几只老鼠正在冲着他龇牙咧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我操,那是什么鬼?真他娘的恶心!”
“陈旺!”查文斌道:“一只比牛还大的老鼠给他拖过来了,我侥幸逃过一劫,不知道这个鬼地方还有多少那种大老鼠,我们这是掉到老鼠窝里来了。”
“小白两的先人怎么都喜欢搞这种玩意,”胖子道:“他妈的,不过没关系,它这些徒子徒孙刚好可以给我们带路。你知道小时候侦察兵们训练的时候怎么在地下的排水沟里逃出去嘛?就是用这些老鼠们,它们最是知道哪条路可以通出去reads;。”
说着胖子就随手抓了一只老鼠,这里的老鼠一点也不怕人,还十分的凶狠的作出咬人状,胖子用布条子系在它的尾巴上,然后用手指弹着它的小脑袋,一边弹还一边说道:“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这把莲儿给逗得呵呵直笑,那老鼠被胖子弹得个七晕八素,慢慢的也就不再看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胖子对查文斌说道:“你看着畜生和人是一样的,不把它打服了,它就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接着再把那老鼠丢在地上的时候,这东西果然是不咬它而是马上就开始乱窜了。
“跟着它走,”胖子道:“我不敢保证它能带我们出去,至少会带我们去别的地方,比困死在这里强。”说罢便背起陈震,查文斌紧随其后,几个人开始顺着老鼠的脚步朝着远处的黑暗奔走去。
“查爷,你说叶欢的本事和你师傅比哪个强?”
“应该是我师傅,”查文斌并不是一个不愿意承认事实的人,不过他也说道:“叶欢自是有他厉害的地方,他修的那种邪术越往后越厉害,但是对他身体的透支也就毅然,那种东西修多了总是会遭到报应的。”
“所以他说你不会死,我就信了。”胖子道:“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而且他每次出现的地方都是有门道的,他从不会做无用功,说不定真的能找到那第四块玉环。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从种种来看,我们几个就是被他赶着走的鸭子,好像那玉环在哪里其实他都一清二楚,只不过是想借我们的手来拿罢了。”
“我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就像是被人控制的玩偶,”查文斌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背后到底是什么通天的人才能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也不知道累,”胖子道:“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道,在你没有绝对的力量时,就是一条狗罢了。所以,我决定出去之后好好经营自己,过去凭着一股子狠劲,我以为自己就很了不起,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现在想想真是幼稚,比我们厉害的人一抓一大把,只不过是人家不愿意收拾我们,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才侥幸活到了现在。所以,我准备回去找丁老爷子好好谈谈,如果这个江湖里有了我们自己的势力,你是不是也会好过一点?”
查文斌知道他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情愿,可是今天从胖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自然,这证明他真的成熟了。
那老鼠一路的小跑,胖子此刻在它眼里就是一座瘟神,唯恐躲避不及,每逢它要往小洞里钻的时胖子都会给它扯出来一顿敲,这东西可聪明着,几番下来就知道自己怎样才能不挨揍。不多的功夫,这地上的白骨开始越老越多,胖子便提醒说估摸着这是把他们带到老巢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