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打过马球,邵安带着他们吃青州最小众却最受欢迎的点心楼。
李念这辈子第一回吃上椰糕,激动得只顾往嘴里塞,点着头买下两大包。
又听了江南风的小曲,看了青州独有的青戏。
投壶时两人为了那一点彩头,连续起了十轮,一次都没全中。
沈行之终于看不下去,在邵安坚持要投第十一轮时,顺过了李念手里的投棍。
他面无表情,一连十发,稳稳落进壶口中。
在众人一声声惊叹中,将那木雕的小狐狸,放进李念的手心里。
李念那时都忘了还有这狐狸的存在,捧着它走了好几步,噗一下笑了出来。
“沈行之,这狐狸的厌世脸,和你好像啊。”她把小狐狸举在手掌心里,笑弯了腰。
沈行之看她那般开心,万千埋汰的话到了嘴边,居然变成一句:“你喜欢就好。”
他说完,愣了下。
随即就瞧见邵安转身回头,扯着嗓门吆喝:“掌柜的!你下个彩头是什么?”
“啊?是个木雕的小狗,和那小狐狸乃是出自同一匠人之手……”
“行了行了,给小爷来十壶,我就不信了!”
他撸起袖子,一副不拿到就不回去了的架势。
在京城,邵安投壶不说百发百中,十支中八九还是很简单的。
但今日就像是遭了诅咒,怎么都投不顺。
李念和沈行之坐在一边的小桌旁,吃着点心,看着他努力拼命的背影。
李念微笑着道:“他其实就是孩子气了一些,没上过官场,也不需要他继承家业,没到及冠,性子自然乖张些,他真不是故意冲撞沈大人的。”
沈行之手里捏着一根投杆,两只手指轻轻地捻着:“这青州的投杆,比京城的轻一些。”
李念侧目,看向他手中竹做的杆,惊讶道:“难怪他百投也没能全中一次。”
她正要同邵安说破其中玄机,却听沈行之又道:“他熟悉了京城,所以以为自己会赢,会堵上全部家当,理所当然地视那木雕的小狐狸为囊中之物。”
“呵……”他轻笑,“一旦出了京城,没了那一模一样的壶和杆,一只价值可能只有半吊铜钱的小木雕,他花五两、十两,却也拿不到。”
李念听着,只觉得他话里有话,眉头微微收紧。
沈行之见她蹙眉,话音一转:“所以当下最好的办法是,找能投进去的人帮忙。”
“啊……”李念觉得在理。
她拖着尾音,一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把玩着那只小狐狸,笑眯眯看着沈行之:“你这意思不就是让他来求你么?”
沈行之笑了,抬手挡了下嘴角:“他宁可百两银子买了,都不会来找我的。”
一语成谶。
邵安执念深重,一连投了三十轮。
掌柜害怕他暴怒上头,赶忙将那小黑狗找了个由头,送给他了。
邵安拿到后,兴高采烈地折回来,一扭头,看到李念趴在桌上,肩头盖着沈行之的外衣,已经起了鼾声。
他拿着那只小狗,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无措。
沈行之坐着推给他一盏茶,难得对邵安有了几分好脸色:“她昨夜哭醒几次,心里难受却不说,一口气郁结在心口,睡得很差。”
邵安站着,他手心里攥着那只小黑狗,拳头捏得很紧。
沈行之拱手:“今日多亏邵二公子了。”
“你别假惺惺了!”邵安道,他投壶太久,满心欢喜地回来,却见到李念身上盖着沈谦的衣裳。
他也憋闷,他也郁结,他不满,却无能无力。
一个侯府不会继承爵位的二少爷,和已经承袭郡公之名,又是皇帝心腹的沈谦,他除非是疯了,才敢将那件衣裳夺下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