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几名弟子,被巡查顺带送行的大师兄摁住脑袋,通通在犯事簿上记下了关禁闭的名字。
车辇之内十分宽敞,水蓝与淡金的帷幔垂泻而下,香炉里袅袅燃着的是海底的鲛人脂,熏得人昏昏欲睡。我端坐在如水一样透软的坐垫上,却一丝都不敢懈怠。背脊挺直,目敛三分,眉眼之间须得不骄不躁。
直到凤鸟驾着车辇在天上飞了好一会了,我侧面坐着的容姑才露出一丝笑意:「少主,欢迎回洲。」
容姑从前跟过我母亲,又在我姨母身边当女官,很重这些规矩。
我心里松了一丝气,谁知道呢?我原先以为自己是母亲唯一的血脉,又是早定的少主,这鲤鱼洲的下任洲主就该是我,却没有想到,洲中也在暗暗观测我的成长,判断我是不是有担负一洲的潜能。
前世这时候的我,因接连的打击,背脊都挺不直了,自然没能得到这位在族中颇有地位的族老的认可。
我柔声道:「容姑,辛苦您来接朝珠一趟了。」
她见我记得她的名字,眉眼露出一分满意。
旁边一直不太说话的婢女突然上前,伸手要替我解去为了方便修炼挽起来的长发,旁边已经放了两身流光锻做的便服。我转过头示意拒绝:「姨母和族老还未曾见过我穿扶陵宗弟子服的模样,届时回去,正好给他们看看。」
她默许地点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辇有琉璃做的窗,飒沓的流云就从眼前飘过,云雾渺然下可以远远望见被碧海环绕的鲤鱼洲。就快到了,却突然有一块阴翳落在我的脸上。
琉璃窗外,正有一玄凤舟挡住了大片倾泻下来的阳光,比我们的车辇大多了,甲板上头的仙盟子弟穿着的衣服一眼就认得出来,大约在讲什么笑话,哄然笑成一团。
有个人像是厌烦这样的吵闹,在玄凤舟的最边端扶着桅杆,手指苍白,中指无聊时会几不可见地轻敲。
他懒散地转过眼睛,十分漠然扫过漂亮到让人惊诧的凤鸟,正要从这车辇上扫过,却突然顿住。有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在我心间浮起,在茫然的云雾间,一幅水墨画出现了黑与白的第三种颜色。
他本来眼神都该错过去了,却意外地动容,移回目光重新又注视了一遍。
容姑自然也看见了,我正端坐在榻上,玉龙剑被安置在不远处,此间冰蓝与淡黄错落,我很少有这样守规矩的仕女模样。既然互相对上眼神了,我便礼貌地朝他颔首致意。从登上这云辇开始,我就真正要担起少主的仪态了。
谢如寂站直身体,但显然天上并不是一个适合叙旧和谈话的地方。
把舵的人忙着谈笑,一阵狂风把凤舟吹得有些震晃,谢如寂竟然没站稳,踉跄了一步,难得的局促。他冷冷回头,在嬉闹的仙盟子弟前强作镇定地保持静默。
容姑在我耳边小声提醒:「族内刚得到的消息,下一任仙盟盟主很可能就是这位第一剑君。听闻少主之前与他有瓜葛,可以结善,务必不能生恶。」
凤鸟长鸣一声,往低处飞去了,最后稳稳停落在灵海边上。我提剑出辇,大风吹荡。
灵海的颜色偏向黑色,现下瞧着是一片风平浪静的。不是修真人,是看不见远处烟波渺然笼罩下的仙洲的。听闻上古曾有海上三大仙洲,结果到现在,只剩下一些零散的仙岛,都从属于鲤鱼洲了。
灵海边上都是靠海吃海的渔民,我一眼就看见了一间小小的祠庙,里头供奉的小樽神女身着淡金色的衣裙,额上坠着一枚冰蓝色的水滴珠,一只手提着满载珍珠鱼贝的篮子,眉眼悲悯,供奉的正是鲤鱼洲的上任洲主朝胧,祈佑渔民出海风平水静,不再有骇浪灾祸。
容姑朝小祠庙拜了礼,喟叹一声:「往后,等少主真担起这片的职责,这里供奉的就该是您了。」
刚刚在天上遇见的玄凤舟,也在此处停歇,一行人正从上边走下,谢如寂也在其中,垂下眼地听着旁边的人同他讲话。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处界点只通往鲤鱼洲,所以,他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去鲤鱼洲。前世他没那么早暴露和仙盟的关系,及笄礼倒是也给鲤鱼洲面子来了,但是压根没那么早。我心上一紧,容姑也有点疑惑,附耳低声道:「族中确实给剑君发了请帖,但是时日并非当下这么早。」
我蹙了眉,上前两步,问谢如寂:「剑君此去也是鲤鱼洲?」
谢如寂微微点头。
我嘶一声,仙盟人能出动,一般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情。
谢如寂见我误会,别过头去,轻声解释道:「不是鲤鱼洲有异,是——」他顿了顿,「旁的事情。是在离鲤鱼洲很远的海上,有个东西要驱除。并不算大事。」
我点头。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了。
远处有船只开浪而来的声音,其实无论是我的凤鸟云辇还是谢如寂的玄凤舟,都是过不去这里的灵海的。要去鲤鱼洲,只能搭乘鲤鱼洲特制的船。
这里的船只有一艘,那么只有我们与他们同舟而渡了。
我与容姑占据了边缘,尽量与他们少接触一些。容姑不解,我压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