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在大邺已经算得上老叟了,你还敢就带几个人跟一群熊拼?!
眼看着那些熊是朝着崔季明膝下闪闪发亮的金龙鱼来了,贺拔庆元也有些心惊,金龙鱼却几乎是腿都哆嗦的转头就跨草丛往山下窜,它上辈子就是一条细狗,竟然在山坡上蹦跶着喷着口水就往下窜,叫的像被咬到屁股的野驴。
崔季明虽然害怕,但看到自己的爱马怂的跟狗一样,窜着蹦跶着就往下头人多的地方窜,也是有些觉得丢人,身后黑熊的叫声传来,好像几只巨熊都朝她追来!
下头正是一群慢悠晃荡的人马,她恰好冲向皇家队伍的队尾与后头郑、王二家之间,金龙鱼刚穿过一片灌木草丛,窜到人群之中引起一片惊呼,回头就看到了几只巨熊的爪子几乎要扑到金龙鱼的肥臀!
人群看到冲来的黑熊顿时一片混乱,那几只黑熊撞入一群马匹之中,众人连忙拔刀架弓,前头走过去的皇帝皇子众人也都转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那几只成年黑熊摇头晃脑就往人群扑去!
不过崔季明幸好撞来的的位置还不错,皇家队尾是羽林宿卫,郑王二氏家族并马而行,打前阵的也是自家私兵,崔季明就冲进了兵窝子里。
郑王二氏的男人连忙策马后退,保护各家少年郎,羽林卫被冲散以后立刻集结,几只黑熊疯起来不像样,崔季明看着贺拔庆元满脸担忧的带着言玉也策马从半山腰冲下来,连忙抬手呼唤。
贺拔庆元看见她松了一口气,拔出刀来。
崔季明是不太喜欢动刀,这会儿一条窄道上已经混乱不堪,随意放箭还可能伤到贵人,她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羽林卫中,正是当初接崔式进长安的二堂叔崔岁山,他乃是羽林中郎将,崔季明心下一转,将拔佩刀的手收回,往后退去。
“崔家三郎,崔三!快来快来,那里危险!”她忽然停着有几个人叫她,转过脸去,郑王两家一帮子不认识的人,正在朝她招呼。
崔季明眼看着都不认识,却还是避开混乱,朝那边而去。
“天呐,三郎你可知道有多危险,幸好你的马机灵,刚刚从上边蹿下来,慢几步就被那熊给扑了!”几个也不过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可先别过去,咱们看他们杀了熊再说。”
崔季明笑着拱了拱手,几个人看她面露迷茫,笑了起来:“三郎看来是刚来长安不认识我们,我几个是郑家的,他是王家的。”
一个跟她年纪相仿,却白胖圆润的少年也笑道:“你们崔家和郑、王两家是世代姻亲啊!你的二堂叔就娶了我的堂姑呀!你的大堂叔也娶得是王家长房嫡三女呀!”
……我阿耶的二堂哥的媳妇是你阿耶的堂姐妹……
这也能是亲戚啊!
崔季明倒是听说崔家不论是清河房、还是长安这一支,基本上都与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两家互相通婚,不与外姓姻亲,三家的关系在五姓之中很亲近,她赶忙点头谢过。
或许是大邺百姓也实在是本来就活络热情,她身上沾了不少草叶,那些长辈小辈还给她拍去草叶,伸过手来摸金龙鱼的鬃辫,那个刚刚说话的胖乎乎郑家少年,也贴过来与她并行着往后退去,笑道:“你可真胆大,这马也是灵活,从那坡上跑下来,要是庸马,早就摔断了腿。”
崔季明笑笑不说话。
金龙鱼它是为了自个儿逃命,才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下窜。
眼前有一只巨熊似乎往皇家队伍那边窜去,崔季明依稀看见了殷邛的那匹黑豹被从一只巨熊身上窜下来,郑王二家似乎并不关注黑熊的动向,他们也不担心,退到足够远的地方便开始聊天。
所谓行猎,这种猛兽下来,又到帝王面前羽林都出动了,就没有他们什么事儿。崔季明担忧贺拔庆元,便一直望过去,郑家那少年拽了她一下笑道:“就勋国公那本事,怎么还需要你担心!说回来,我之前去崔府玩,怎么没有见过你,你不随着元望他们一起读书么?”
崔季明看着贺拔庆元就跟浴血一样骑在马上,右手拎了一只幼熊,其他几个鲜卑贵族也提刀上前,贺拔庆元朗声一笑将幼熊扔在路边,她也放了心,回头道:“对,我居在勋国公府上,过几日会去崔府和几个堂兄弟一起读书。”
“啊,怪不得。下回我去玩,希望你也能在啊。我在郑家行十一,你叫我郑翼便是!”那白胖圆润的郑翼笑道。
他也不过十二三岁,是跟崔季明一代的少年。
还是亲戚,可不比昨日那怎么逗都不怕他告状的九妹。
崔季明那身皮又穿上了,笑道:“原来是郑十一郎,不过我与长房几个堂兄弟不熟悉,读书也不好,你不要嫌我无才无学便是。”
郑翼眼睛都亮了:“怎么会,季明箭法精妙,又是少年英雄!”
他终于跟昨天晚上被一群人围着的辣么帅的崔季明说上话攀上点友情了!
眼见着几只成年大熊已然伏在地上,幼熊尖叫着逃窜又被乱箭射杀,皇家行队才回头,崔季明也策马上前,贺拔庆元站在马下,紧皱着眉头查看那死透了的大熊的脚掌,殷邛与薛妃也策马回来,当初接他们进长安的二堂叔岁山半跪到御前。
“怎的?我们惊扰到一群黑熊?这里倒是几年都没出现这么大的野兽了。”殷邛倒是有点惋惜自个儿没有上前,那黑豹满头是血的走回他马边,甩了甩脑袋。
“陛下,这几只黑熊似有发狂征兆,臣认为这不一定是真的巧合。”岁山道。
崔季明虽然知道岁山的官职是羽林中郎将,却不明白具体的地位,看起来在羽林卫中还颇有地位,是个能在御前说几句话的位置啊。
贺拔庆元斩下一只熊掌,走到殷邛面前:“这黑熊确是野兽,但也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几乎每只黑熊脚掌上,都钉有长针,穿透脚掌。”
那巨大熊掌扔到了御前,黑豹扑过去就啃,殷邛低头看见了那熊掌上人为钉下的密密麻麻铁针铁钉,垂了一下眼。这类北地黑熊本就容易因痛受惊,不知被何人打下如此多铁针,必定疼得入骨,越走越痛,发疯不止。
其他几家人看了面色微变,殷邛挥了挥手:“先别动这些熊尸,叫刁宿白来!”
各人听了刁宿白的名字,面上表情都有些微妙,没过多久,就看着一个矮痩男子骑着一匹比他还瘦的马快步而来,下马半跪在殷邛面前。
“臣刁宿白见过圣人。”
殷邛也没别的神色,就对着熊尸抬了抬下巴:“你看那熊掌便是,可有什么发现,有了就直接说出来。别等人收了这熊尸,朕就找不着什么端倪了。”
刁宿白个子不高,脸颊瘦凹下巴上有短须,三十岁有余,一身窄袖麻质青袍,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穷酸。